白荇所在的城市距離星悅影視城所在的城市並不算近,橫跨了半個華夏還要多,坐火車要走上十幾個小時。
不過還好,這個時節不比春運,票不是那麼難買,白荇很容易就買到了兩張硬臥的票。
兩張票一中一下,下鋪讓給了嬴政,她去了中鋪。
一上車,白荇就拎著背包爬上了床,要把昨晚漏掉的覺全補上,嬴政則是抱著本白荇昨晚半夜給他翻出來的小學課本,一點一點地汲取著現代的知識。
托“內置輔助插件”的福,他可以現代的基礎漢字,隻是速度很是緩慢,得一點點讀,所以還是要自己認字後才來得比較快。
白荇一覺睡醒已經是中午,她扒著床邊欄杆往下看了一眼,嬴政正認認真真在下鋪那丁點大的小桌上學習,對著課本在田字格本上寫字——原本白荇打算給他找個新的本子,但嬴政說他是初學,不用鋪張浪費,湊合用就行。
所以這田字格本是白荇翻出來她曾經沒用完的,把用過的撕掉,剩下的合在一起一訂,又是一本新的。
車廂裡人來人往,大人小孩電話吵鬨的聲音此起彼伏,嬴政都好似沒聽見似的,完全不受影響,一筆一劃都十分認真。白荇看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又默默躺了回去。
她對嬴政的了解僅限於曆史課上老師講過的那些,成為秦始皇後的所作所為倒是比較清楚,再往前的話……她隻知道,嬴政是十三歲登基,二十二歲親政,那再往前呢?
他現在這才不到十歲……這個年齡的嬴政,是什麼樣的?
又經曆過什麼?
從昨晚見到嬴政起到現在的種種畫麵在白荇眼前一一浮現,不知怎的,上火車前那一幕格外地清晰,揮之不去。
她有些疑惑。
成年的嬴政多疑且專/製,史書中透露出的細節還顯得他有些冷酷,一統天下後更是天下獨一,但幼年的他怎麼會是如此的……嗯,怎麼描述呢。
屬於小孩子的那一麵被他全部收了起來,但其實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他也會因為嘗到喜歡的東西而高興,也會因為看到意外的東西而恐懼,可這些情緒都被他藏起,露在外麵的是一副努力端出的穩重可靠喜怒不形於色的麵具。
如果說多疑是帝王的常規素質,那現在離當上皇帝還有這麼多年的嬴政,警惕心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這麼想著,白荇睡意全無。
她拿出手機,再次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框輸入了“嬴政”二字。
指尖停頓,補全搜索項,白荇躺靠在疊好的被子上,目不轉睛地瀏覽著那些跳出的搜索結果,一項接一項。
嬴政的生平、嬴政從出生到歸國、到登基到親政,仔仔細細。
良久,白荇猛地合上了手機。
她瞪著眼睛和上鋪的床底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才狠狠閉上眼。
幼年隨趙姬一起在趙國為質,流亡奔命,八歲、或者說九歲,回到秦國。本以為父慈母愛,結果很快父親去世,他登基,卻又遭遇接連不斷的難題。
外有各國虎視眈眈,內也並沒有完全擰成一股繩,臣子質疑,權利旁落、四處掣肘,而最過分的是,更有甚者……趙姬竟然那樣對他。
他到底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到那個“皇帝”的位置的?
他沒有父親掃清前路,沒有外戚作為後盾,沒有兄弟宗親幫扶,沒有皇後集團助力,甚至連內心,都沒有得到過一個能夠稱得上“家”的港灣——
六國倒罷了、呂不韋倒罷了、其他各樣的困難都罷了。但,趙姬她憑什麼?
她憑什麼那樣對他?
白荇越想越煩躁,胸中氣悶,她又一次探出頭,去看下鋪的嬴政。
他還在學習。
她睡之前他是什麼坐姿,現在依然是什麼樣子。
不一樣的是,他對麵那個人坐了起來,正在那小方桌上嘶溜嘶溜吃泡麵。
雙方共用一個桌子,那人用了,嬴政的位置就小了。但即便隻有一點地方,根本沒辦法寫字,隻能收著胳膊彆彆扭扭地在逼仄的環境中看書,他也仍在專注地在學習。
這是剛剛回到秦國的嬴政。
他還不知道他之後會登基做秦國的王,也不知道他的母親會做出哪些事情,更不知道他日後會有那麼多那麼多那麼多的困難和磋磨。
他就那麼靜靜地坐著,在外物喧喧的塵世中端坐,安安靜靜地學習著、成長著。
白荇忽地又釋然了。
……或許他正是像現在這樣,無論世俗如何紛擾,周遭如何嘈雜,都能堅守本心、堅持自我,才成功贏過所有人,站到那個千古獨一的位置的吧?
咬了一下腮幫子,白荇咽下將要對趙姬罵出的一百句臟話,她爬下床,在嬴政望來的疑惑的視線中拍了拍胸脯。
“餓了吧?我去買午飯,一會兒就回來!”
天殺的趙姬,她不疼嬴政,那她來疼總可以了吧!
到了餐車,買菜連三毛錢零頭都要跟攤主掰扯老半天的白荇破天荒地挺直了腰板,她大手一揮:“要那個鮮蝦套餐,再來一排旺仔!”
今天餐車的主打盒飯套餐,就是這最貴最豪華的鮮蝦飯。
沒忘了順手給自己捎上一桶泡麵,白荇拆泡完畢,兩手滿滿當當地回了車廂。
“這個你吃,這個你喝!”
把價格高昂的鮮蝦飯和旺仔牛奶遞給嬴政,白荇抱著泡麵坐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