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觀察了幾眼,確定出租車司機正專心致誌地在音樂聲裡正常駕駛,仁野環側眼瞥向一旁。
某人正氣定神閒查看手機,毫無主動搭話的意思,她終於忍不住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喂,你不把那個追蹤器丟掉嗎?
簡直無法理解,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不應該立刻丟得遠遠麼,這人這麼悠閒地繼續把追蹤器帶在身上,到底怎麼想的。
沒關係,從手機屏幕裡抬頭,黑發女人笑得分外意味深長,畢竟我的那份也留給他了嘛。
沒錯,雖然沒想到對方率先借著遞傘的機會、給自己的傘尖安上了定位器,但本就有此計劃,理矢順勢借著接傘的機會,立刻回敬了過去。
大概也許不那麼符合刑警作風。
但身為公安,在沒有搜查令的緊急情況下直接進行非法搜查、難道很稀奇麼。
被她的言下之意驚到,仁野環心情複雜地移開了目光∶原來你是早有準備。''
算不上,盯著屏幕地圖裡閃爍著移動的紅色光點,理矢半心半意地隨口應聲,隻是想儘快結束這個案子罷了,仁野小姐不也是如此想的麼。
對方沒有立即接話。
十幾秒後,理矢才再次聽到了她澀然的聲音、帶著一點猶疑響起∶……淺井警官,你堅持要追查這個案子,有什麼特彆的原因嗎?
特彆的原因當然有,為了救某個卷毛同事、還有翻倍的技能獎勵?
但她隻是漫不經心地偏頭,神色淡淡反問∶仁野小姐,你堅持要調查小田切敏也的原因裡,是為哥哥報仇的心情更多、還是兼具抓住新聞線索的目的?
.…..仁野環臉色一沉,恨恨瞪過來一眼。
這個警察,果然還是非常可惡,她就不該抱有什麼期待的。
所以原因值得深究麼,見好就收,理矢緩和語氣笑道,隻要結果是我們找出了真相,其他根本不重要。
隨便你好了。無法反駁,仁野環乾脆冷哼一聲。
抿唇一笑,再次看向手機屏幕上的實時定位信號接收程序時,理矢的眸光陡然沉凝。
原本被拋開很遠的紅色光點,在她們說話的這會,居然飛快靠近了代表著自己定位的綠色光點,保持住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了後麵。
這個速度……是開車追了上來啊,醫生看起來溫和內斂的模樣,居然比她所想的還要更加急躁,莫非打算今天之內就動手麼。
出租車再次拐過了一條街道。
如果這樣的話,讓仁野環繼續留下就太危險了,而且也無須再前往仁野醫生死亡現場進一步引誘對方。
相反,現在她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引著這位持槍凶徒遠離鬨市區。
當機立斷,理矢驟然抬眼看向正專心致誌開車的司機,語氣如常∶司機先生,你知道附近有什麼偏僻點的老房子嗎?
港區那邊有很多等轉賣的舊倉庫,仁野環隨口接話,有些狐疑,你要乾嘛?
突然接到一起違法交易的舉報,所以隻能改天陪你去案發公寓了,她眼也不眨地隨口編著理由,,抬手輕敲駕駛座,司機先生,請先送我去港區舊倉庫那邊,然後再送這位小姐回家。
今天第二次了。
通訊社聞名的高雅美人、仁野環小姐已經瀕臨爆發邊緣。
憤憤瞪著旁邊這個反複無常的警察,她控製不住提高了音量∶喂,你剛剛不還說要找出真相嗎,這就要半途而廢了?
虧她剛剛還生出了一點感動,覺得這位警官十分有正義感。可惡,這家夥完全就是耍人玩的吧。
我真是傻子才會相信你說的話,越想越氣,她半起身就要去拉車門,夠了,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調查下去!
糟糕了。
現在很可能帶著槍的風戶醫生還跟在後麵,如果讓仁野環一個人下車成為落單者、說不定醫生轉而就會決定先解決她。
這裡可還沒出鬨市區呢,萬一醫生不管不顧開槍、誤傷了誰,,這個任務絕對立刻會失敗的啊。
現在還無法確定醫生的殺意強烈到什麼程度,絕不能冒這個險。
最好的辦法,還是她獨自前往港區、將醫生留住、一舉解決,那麼仁野環無論去哪都跟她無關了。
抱歉抱歉。思及此處,理矢飛快伸手擋在了車門之前。
沒辦法,現在真的有很緊急的工作,眼見仁野環怒氣上湧,她一把扯過對方的包丟到自己身後,貼近過去單手攬住對方肩膀、低聲告饒,仁野小姐生氣的話之後可以去警視廳投訴我,但是今天就請你諒解一下好麼?
碧綠眼眸誠懇無比地近距離注視過來,甚至映著幾分錯覺般的水光,仁野環不由愣了一下。
也沒必要哭吧,這不是讓她看起來很像壞人了麼。
都是工作的成年人,她又不是不能理解這種突然加班的無奈……
看著對方逐漸動搖軟化的神色,理矢悄悄鬆了口氣。
看來是吃這套麼,還好還好,能溝通就行。
她再接再厲地說了下去∶仁野小姐,其實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因為我也有個哥哥,他也是醫生哦。當然,比你哥哥那種不學無術的類型強多了。
這人就不能好子好地連續說三句話嗎?
仁野環氣得直接扭頭看向了窗外,不想跟她爭執。
雖然很抱歉,但是這是事實麼,毫不在意對方的冷淡,理矢一刻不停地主動找著話題,當然,對於他的死亡我仍然感到遺憾…
司機正在加速、似乎試圖超車、心無旁騖,無暇去看車內後視鏡。
時機正好。
忍住了情不自禁的一絲笑意,理矢微微側身、借著人聲遮掩,悄無聲息地拉開了背包拉鏈,單手探了進去。
被她滔滔不絕在耳邊解釋了好幾分鐘,仁野環終於忍無可忍轉回了頭,咬牙喝止∶夠了,我都已經答應你了,還想怎麼樣?
……所以仁野小姐真是善解人意,沒有了。理矢眨眨眼,順水推舟停住了話頭。
把圓潤些許的遮陽傘往後推了推,她重新坐直、隨手拎起身後的背包放到了仁野環懷中∶那麼就說定了,麻煩等我在倉庫那邊先下車,仁野小姐再回家。
搖頭失笑,理矢重新低頭看向手機,稍稍思索,建立了一封新郵件。
單手按著毛巾,漫不經心地擦拭滴水的頭發,降穀零悠步走出浴室,愜意地舒了口氣。
在組織陰暗複雜的任務結束之後,拋開所有工作的一場熱水浴,簡直就是緩解壓力的最佳方式。
而且最近公安這邊也是風平浪靜,令人滿意……不,其實還有件事、有點可疑。
如昨天還大喇喇申請了最新微型追蹤器的某位不省心下屬。
想到那位和自己有著一樣神奇經曆的同伴,降穀零笑意緩緩收斂了起來。
正常刑事案件怎麼可能用得著這種東西,不用問,他都想象得到對方絕對又摻和進了什麼麻煩的事情。
畢竟最近半年來,對方簡直稱得上事故纏身,履曆豐富程度已經超過了一大部分搜查一課刑警,日常過得精彩紛呈。
尤其了解到另一個世界、這人藝高膽大混成組織高層的可能性之後,降穀零雖然能夠清晰區分不同世界的差異性,但那種隱隱的憂心感還是揮之不去。
倒不是對對方的品格有所懷疑,而是作為上司,如果在自己眼皮底下仍然讓下屬走入歧路,那也太失敗了不是麼。
所以,雖然他痛快批準了追蹤器的申請,但直接給了對方需求的雙份出去;額外的那份,留給她本人。
再加上以自己的權限,後台可以直接查看啟用的追蹤器信號,足以保證對方請求幫助的第一時間就可以快速出手。
一邊思索著,降穀零走入書房,打開電腦查看了下定位器的後台信號。
淺井那裡的兩個信號編碼應該是…….啊,這麼快就啟用了嗎?
對照地圖看了下定位器最近的移動軌跡,淺金發青年疑惑挑眉,低聲自語∶去港區那邊做什麼?
沒等他繼續琢磨明白,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新郵件,號碼來自他正在念叨的某人,內容隻有簡短的三個字母∶【SOS】
側臉隨意瞥了眼,降穀零瞳孔陡然收縮,不自覺捏緊了金屬機身,匆忙起身就要換衣服往外走。
不過走了沒兩步,他就反應過來、腳步一頓。
現在這個時間段正是午時高峰期,從他所在的新宿區開車過去港區倉庫帶那邊起碼需要四十分鐘左右,時間太久了。
如果從警視廳去,時間可以減少—半。
閉了閉眼,降穀零回到電腦前,盯著地圖沉吟幾秒,下定了決心。
按動鍵盤,他飛快將代表淺井的追蹤器信號從後台係統中分離出來,轉給了某個久未聯絡的郵箱地址。
選擇發送,淺金發青年重新快步走向臥室,不自覺苦笑了一下。
他也就幫到這裡了,某個卷毛混蛋,可不要讓他失望啊。
接下來就麻煩你自己回去了,仁野小姐。
最後叮囑一句,理矢一手提著傘、利落關上車門,看著計程車重新發動、慢慢駛遠。
辨認了下位置,她隨便挑了個方向走過街道,朝倉庫群走去。
不過,看似百無聊賴地漫步前行,實際上,她第一時間摸出了手機,時刻關注著那個逐漸接近的紅色光點。
畢竟她隻是想完成任務抓個凶手,沒想真的把自己丟入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