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壁燈昏黃的光線,理矢專注地看了一會天花板的紋路。
但是越想看清,眼前初始還稀薄的霧氣愈發濃鬱地蒸騰著升起,與之截然相反的,觸覺倒是始終清晰分明。
如果說全是酒精的作用,那麼效果似乎來得太遲了。
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是自己的體質還算健康,在充分準備,感受也時刻被注意的情況,話應起來還算簡單。
更貼切地比喻一下,大概就像嘗試著飲下的白蘭地,比她想象的要容易接受。
不過如此近的距離,她當然也察覺得到,這份小心、目前已經超過了尋常的範圍、簡直像是嗬護珍貴瓷器一般,反倒幾乎變成了對雙方的折磨。
感覺像是自討苦吃…….喃喃著,聲音卻低到僅有自己能聽清。
對方注意力高度凝注的情況,她輕微的晃神很快就被察覺。
卷發青年微微偏頭,用指尖輕蹭她毫無防備攤開的細嫩掌心,低沉的嗓音無意識壓得柔和悶啞∶還有點不舒服嗎?
現在好多了,稍作猶豫,她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陣平……
嗯?
我沒那麼脆弱的。理矢一字一頓說的很認真。
那天手腕的事情,真的隻是不小心被扭到了,跟你沒關係,說起來這事明明她自己要負全責,但是偏偏沒法直白說出,現在隻能儘力解釋,所以不用太擔心我。
不用那麼小心也不用一直壓抑自己的感受遷就我…如果隻有我在被照顧,一點也不開心,隻會感覺愧疚的。
抬眼望進黯淡光線下、相比平時的明亮變得較為幽邃的黑眸,她眼眸微彎、篤定地作出宣告∶就算再任性一點也可以.….我全部都接受。
安靜傾聽完畢,鬆田陣平垂眼凝視著她清透的瞳孔,不覺沉默幾秒,隨後輕輕揚眉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
……那麼,超出界限的話,隨時可以直接要求我停止。最終,他掌心貼著對方看起來格外無害的柔軟臉龐,慢吞吞給出回應。
稍稍鬆了口氣,理矢回以肯定的頷首∶沒問.…唔等等!
猝不及防之下,她難以抑製地睜大了眼瞳。
卷發青年偏了偏頭,烏黑的眸中閃過少見惡趣味的笑意∶原來這樣還在接受範圍內啊……或者要喊停嗎?
….她暫時有點說不出話。
我就當成被允許了。含笑的、意味深長的嗓音,
於是,霧氣的濃度好像再次上升了。
中午時分,警視廳。
咖啡怎麼了?
進門就看見卷毛下屬麵色凝重地盯著咖啡液麵、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野宮三郎稀奇地隨口問了句。
沒什麼,從走神中驚醒,鬆田陣平匆匆咽下一口褐色的飲品,下意識回答,口感還挺順滑的。
怎麼聽起來像品酒似的。野宮警部漫不經心地點評。
卷發青年抵著唇,眸光情不自禁飄忽了一瞬,隨即又在瞬息之間收斂好思緒,回到了工作之中。
原本就隻是隨口閒聊,野宮三郎也不太在意是否得到回答,徑直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坐下,隨手翻了翻放在左手側的一遝文件。
這是昨天被代為處理掉的那部分。
即使以他的標準來看,也全部都在合理框架之內,再加上流利的字跡,看起來頗有幾分賞心悅目;何況以過往的經驗來看,效率上也毫不遜色。
有一個能力出眾的下屬,真是讓人省心不少。起碼他現在已經很少再不得不加班,便足夠保證在公安的會議之外,搜查一課這邊的日常事務也不落下。
這份愉悅的心情,在打開電腦查收新郵件之後,更是幾乎變成了欣慰。
明明是在休假中,連昨天的醫院爆炸案都已經理出條理、交上了完整的工作報告。
所以說,良心上司也是需要優秀下屬配合的。有這麼可靠的下屬存在,他難免更費心一點來培養,在類似請假這樣的小事上,更是大開綠燈,向來不做阻攔。
當然,這種縱容也少不了十幾年前的邂逅在發揮作用,他並不否認這點。
畢竟,親眼看著被自己改變人生際遇的小孩,不僅遠離了本就不該接觸的陰影之中,更是在他從未刻意推動之下,自己走上了陽光燦爛的康寧大道……
這種親眼見證的轉變,雖然無人可說,但那種無法衡量的成就感、救困扶危的欣然感,足以讓人慰帖不已,感覺人生中也算有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價值。
端起自己的咖啡杯,野宮警部遵守著一如以往的儀式感,湊近輕輕嗅聞,很快在微苦的醇香中發自內心地感到了幸福感。
果然,比起酒精那種接近刺鼻的氣味,他還是更能享受咖啡的滋味啊。
傍晚時分。
從警視廳出來,鬆田陣平卻沒急著回家,而是先去店裡吃過了晚飯,順便打包一份帶上。
打開公寓門之後,他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進門,而是先放下食物、在茶幾上尋找到了不同於自己的那把鑰匙,轉而前往了隔壁住戶家中一趟,片刻後才提著紙袋裝好的衣物重新回來。
最後一步,他帶著紙袋和食物,輕輕叩門後,進入了臥室之中。
現在已經到了秋季,天色此刻將近昏暗,於是房內的人已經開了燈,正舒適地窩在被子中央,捧著一本書在看。
我回來了。他將食物和衣服一起暫且在桌麵擱置。
作為回應,理矢輕描淡寫地回以一個標準微笑。
.隨後繼續投入書中。
進門時已經脫掉了外套,此刻鬆田陣平看著對方身上明顯鬆垮、跟自己這件幾乎相差無幾的襯衫,莞爾的同時,自然而然地坐了過去,把人撈進懷裡。
抬手把她寬鬆的領口拎起一點理好,卷發青年微微偏頭∶理矢,還在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