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後,黎明時分。
最後檢查了一遍背包裡的行李,輕盈地關上門。黯淡晨光裡,理矢最後看了一眼隔壁安靜的房門,轉身悄無聲息地下了樓。
公寓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正靜靜停放著,她快步走過去、將行李丟到後座、直接上了副駕駛。
幾乎進入車內的瞬間,她的姿態瞬間放鬆下來,懶洋洋地催促了一聲∶我們走吧,庫拉索。
駕駛座上,黑色短發、穿著休閒西裝的年輕女人,神色複雜地瞥了她一眼,依言發動車子,疾馳而去。
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理矢稍微側目就注意到這份欲言又止,微微挑眉∶怎麼,對這次的任務還有異議嗎?
朗姆應該全都說過了吧,完全配合我。
不是異議…….想起朗姆之前關於配合阿妮亞維持警察身份的叮囑,庫拉索最終還是沒忍住,委婉問了出來,你隨便請這麼久的假期,警察身份會被懷疑的吧?
沒想到她居然在關注這種地方,理矢微微一證,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多謝關心……不過我隻是用掉了今年的年假,不違反規定的。
她觀察到庫拉索一瞬間的窘迫,忽然若有所悟,下意識反問回去∶朗姆沒給你們放過年假麼,超過一周、帶薪的那種?
….庫拉索一聲不吭、麵無表情地抓著方向盤打了個急轉。
被安全帶稍稍勒到了一下,不得不從放鬆倚著的姿態坐直了些,理矢收回目光,已經從她的反應得到了答案。
所以說,噙著笑慢吞吞拉長了音調,她自言自語般感慨,現在你能夠理解我為什麼要選擇重新就業了嘛。
在對方暗含殺氣瞥來的一眼裡,她無辜攤手示意∶…….開玩笑的。
不過,在對方帶著被戲弄的惱火情緒踩下油門之際,理矢心下反而真的生出些許欣慰。
最開始的時候,不知道朗姆到底叮囑了些什麼,這位代號庫拉索的組織成員,完全拉滿了十二分的戒備,簡直就像對待不定時炸彈一般,謹慎、緊張且防備。
雖然這倒是誤打誤撞正好配合了她的計劃,符合了公安那邊的預期,但是如此戒備狀態下,自然很難獲取有效信息。
所以理矢不得不順勢調整自己的態度,刻意表現出隨和親切的姿態,用似是而非的隱秘信息拉近距離…….完全是貼心可靠的上司模樣。
沒錯,雖然年紀更大一些,在這次任務中,庫拉索隻是輔助的下屬。
當然,不動聲色軟化庫拉索的同時,她從未放下過警惕。全身攜帶的多個微型定位裝置時刻向外發送著訊號,而腰側的槍/支一直保持著滿格裝填,隨時可以使用。
這次前往黃昏彆館的任務,當然也是向公安報備過的。
不過理矢當時隻是說明要聽從朗姆命令前往鳥取縣,至於其他的………她作為朗姆的棋子聽命行事、不知道也再合理不過吧。
因此,她這次帶的最多的就是微型衛星定位裝置、以及緊急發信裝置。
一旦信號完全消失、且4時內沒有最新訊號發出,就會被視為身份暴露、任務失敗,被進行救援搜尋。
雖然上司沒有明說,但理矢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在那樣的犯罪帝國中身份暴露,她又身份特殊,能留下完整屍體幾乎是不可能的,這個舉動也許隻有安慰作用。
甚至還不得不按照慣例,留下了一封遺書…….雖然絕對用不上,但不得不說,這讓她確實體會到了一點真正臥底的緊張感覺。
收緊手指,攥住了口袋裡的U盤,她恍若出神般、目光微微渙散開來。
而在她麵前,般子正輕盈躍起-
[21/75]【偵查檢定成功。】
幾十厘米外的駕駛座。
一邊默默開車,做了易容、麵容平凡許多的庫拉索,其實也正暗中觀察著她。
或者說,從第一麵開始,庫拉索從未放下對她的關注。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開始純粹的警惕戒備態度,不知不覺中滋生出了更多的複雜思緒。
當初差點被貝爾摩德殺掉,而起因不過是她看到了幾份提到阿妮亞的舊文件。
雖然由於天生的超高記憶力,她確實記下了那些內容,但還未等她整理出零散的信息、就已經要落入處決的境地了。
若非朗姆及時阻止,她早就死在槍口之下……如今能作為情報工具苟活著,雖然任務繁重,但已經是難得的僥幸。
有過這樣的經曆,真正見到這位差點將自己置於死地的罪魁禍首,她當然不會有什麼好氣。
不過,與她想象中不同,這位神秘到信息在組織內都無幾人知曉、卻有著極高地位、能夠遊刃有餘潛伏在警視廳的代號成員,看起來比一般組織成員還要溫和的多。
這不是指阿妮亞是好相與的角色,相反,那份引而不發的戒備庫拉索能感覺得到,如果有什麼額外想法,想必下一刻自己就會被槍口抵住。
但是,庫拉索一直沒有感受到真切的殺意。
即使組織的外圍成員,隻要出過幾次任務現場的,染過血之後那種暴戾而陰狠的氣場,偶爾都會控製不住流露出來……但阿妮亞一刻也沒有表現出來過。
乾淨得像個普通人,或者就像她那個完美的偽裝身份一樣—難怪可以在警視廳呆得下去。
如此想著,庫拉索的視線往身側飛快打了個轉,卻不小心對上了她疑惑睜開的碧綠眼眸,頓時無聲又收回。
理矢倒是沒什麼感覺,看出她一閃而過的慌亂情緒,乾脆倚著椅背悠然發聲∶想看我的話直接看就好,朗姆應該也有要求你作為監視,我並不會介意這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