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軒內,許沅與紅蕊入了二樓雅閣,隔著紗幔自上而下可將一樓大堂裡的人物景象儘收眼底。父親許郅與三兩好友時而交談時而搖頭歎息,四處觀賞卻並不駐足更不留戀。
紅蕊揮手將一堂倌招致閣內。
“客有何事?小的能夠效勞。”
堂倌身體微傾,目光望著眼前地板,並不在客人麵上身上逡巡。
“並無什麼緊要之事,隻一處不明。我常來這裡觀畫品茶,十次中少說也有六七次看到那邊那幾位貴人賞玩指點,卻無一次購取收藏,故而,甚是疑惑。”許沅緊著喉頭,聲音尖細但不銳利,藏了本聲輕婉道來。
“稟客,那幾位貴人中著玄色長袍者,乃是朝中一名高位的許姓大人,其身邊幾位,雖品級與之相遠,卻也係朝中大人…”堂倌顏色微動,言語間聲音漸次變小。
許沅察言觀色,與紅蕊對了個眼神。
紅蕊立時福至心靈,上前往堂倌手裡塞了些銀子道:“你無需顧慮,我家小姐就是好奇而已,並無它意。”
那堂倌緊了緊手中銀子,拂袖間兩手已空空如也。
許沅隻怔愣片刻便知曉,那堂倌輕微揚手間銀子依著其小臂已順進長袖。在各色人群中摸爬滾打,少不了的江湖伎倆。
那堂倌收了賞銀,目光快速掃過周圍,略微上前一步低聲道:“客不知,那幾位貴人雖是廟堂之官,但行事清廉,是以除了俸祿,另家傳的幾畝田產,並無其它餘錢可資…”
“既是如此清貧,為何不轟將出去?”許沅一時嗆道。官場之上,行事清廉之人不應當受人敬崇?不勞民眾不腐朝政不負君恩,方是治國良士。
“不不不不…”堂倌一疊聲否來,“這幾位大人雖不買,但是清譽在前,官職在後,再則又文采斐然,能得他們時常光顧品賞,便是最好不過的。買或不買,並不影響些什麼。正是這不買,才真正吸引了許多文人騷客來此~”
許沅哂笑,原是此意。
出了墨雲軒,許沅不聲不響的往前走,紅蕊也隻得默不作聲緊跟其後。走了許久,許沅突然停下側臉望向紅蕊問道:“我記得母親在時,便事事親為,家中上下的支出,親族間各式往來的走動,都一一登記在冊。可是因為家裡入不敷出的原因?”
“是也不是。”
你大爺!許沅無聲的翻了個白眼不耐道:“說人話!”
“啊?”紅蕊不知所以。
許沅正過身子無奈道:“好好的如實說話。”
“小姐是知道的,老爺的俸銀祿米都是在儀製內的,雖然與公侯伯子等尊爵相去甚遠,但與彆人卻是多了好些。另外,祖老爺生前在京郊重資置了地,雖是薄田,但每年也能收幾千租子,零零總總,本是足夠富裕的…”
“但是呢?”許沅挑眉打斷紅蕊。她當然知道老頭兒俸銀不少,但是,這是京城啊,天子腳下,且不說官場交際,單單是許府上下幾十口人丁的衣食住行、四季果蔬、宗祠供奉、節時祭祀…
“但是,老爺不屑官場中那些蠅營狗苟的事情,久而久之,也沒人拜見沒人求問…反正就是在老爺這兒沒有關係沒有後門可走,比起其它人的八麵玲瓏,老爺也就越發門庭冷清了。”紅蕊說完又補道:“就算如此,府裡也不似那堂倌說的那般清貧。小姐隻看看你和公子的衣物排場,哪裡低過彆家半點。老爺不奢靡不跟風也是不願擺排場罷了。”
確實如紅蕊所說,京城奢靡攀比之風日勝一日,父親行事節儉為人清貧未嘗不是故意為之。至於母親,她是當家主母,自然有她當家的策略和方法。
隻是,許府也是時候開些添財致富的門路了。這世道,許多事情都是“有錢好說”!父親是清官不假,可日後,兄長還要入仕,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