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學校裡,在母親墓前,鬱青沉默了很久,麵對著一隻什麼都不懂的小鳥,她倒是打開了話匣子。
“你力氣真小,我手都沒破皮。”
“你到底是星獸還是普通小動物?如果是星獸,居然被雷劈到動彈不了,怪丟臉的。”
“嗯,果然是普通小鳥吧。”
普通小鳥:……
*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終於觸底反彈了。
在鬱青直麵雷電劈樹後,跑路途中再沒有發生倒黴事。
鬱青腦袋裡有與現實一比一複刻的地形圖,外加身體素質絕佳,即使視力受損,彎著腰下山,踩著濕滑的石磚跑,也能健步如飛。
紙袋除了剛開始被雨淋濕,變成臨時鳥巢後就一直被鬱青牢牢護在懷裡。
“希望你傷的不重。”鬱青終於下到山下,躲進勉強擋雨的公交站台內,她一抹臉上的水珠,“你要是去住治療中心……”未來幾周肯定是饅頭和鹹菜等著她。
喃喃自語間,鬱青聽到了公交車到站提示。
在車停門開後,她長腿一邁上車,投了紙幣。
在手機二維碼於年輕人中普及的現在,她這個行為還挺少見的,外加雨天、公墓、長得好看又似乎有眼疾……狗血劇要素齊全。
司機大媽八卦地多看了她兩眼,趴在一進門第一個座位上的胖乎乎橘色星獸也動了動耳朵。
鬱青感受到視線,沒在意,她直接找了不容易吹到冷風的位置坐下。
隨著公交車的搖晃顛簸,鬱青又緩了一會兒,眼睛雖然依舊在流淚,但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心裡鬆口氣。
先不說小鳥,就這個恢複速度,至少她不用去治療中心花錢了,好事。
鬱青轉瞬就做了決定,準備接下來一段時間少用眼。
然後她關心起小鳥的安危。
鬱青不知道小鳥是否醒著,即使對方聽不懂人話,她仍舊把一隻手伸進紙袋,動作很輕,聲音也很輕地說:“我先帶你回家,那會兒眼睛會好很多,能幫你檢查。如果你傷得重,我們就去找醫生。”
幾秒過去,無事發生。
鬱青不慌也不失落。
指尖能感受到比人體高幾度的熱量,就說明小鳥還活著。
在她即將收回手時,感覺到指腹被堅硬的鳥喙碰了碰,一點不疼。
那瞬間,鬱青心緒湧動。
她因為小鳥表達信任的舉動審視自己。
雖然她想救下和自己相似的生命,但又害怕白白浪費掛號費檢查費,畢竟在她這裡一塊錢也是重金。
果然,她有善心但不多。
不過她不討厭這樣的自己。
心裡想法隨著雨聲落下,這趟1路車搖晃著,一路踩著綠燈停在了鬱青上車的位置。
鬱青想了想,還是又上了剛到的7路車,坐幾站回到家,放平時,這麼點距離走路就行。
康路小區在翠流市這個五線城市中,是最老的老小區之一。
如果不是去年全市為了評選和諧城市,加強了市容市貌建設,由政府出錢,為老小區糊上保溫層改換顏色,把該修補的地方都修了換了,小區會更加老舊臟亂,雨天臭水橫流都是常態。
鬱青自小在這裡長大,每一處都刻在腦子裡,閉著眼也能躲過那些修補不到位、依舊或凸或凹的水泥地。她進了單元,一口氣爬六樓,一點不喘地從花盆裡摸出備用鑰匙,開門進家。
她鑰匙放這不是心大,隻是家裡實在沒什麼可偷的。
臥室的小鐵床,客廳矮矮的折疊桌,不大的鐵腳圓凳,三樣物品金屬部分還都生鏽了,這就是全部能移動位置的“大件”。
家裡最值錢的大概是鬱青新買的洗發水護發素,兩瓶加起來一百,是她為了護好一頭長發咬牙買的。
回家後,鬱青第一時間拉上窗簾,把濕漉漉的衣服全部脫掉,穿著內衣光腳踩進臥室。
一會兒後她出來,身上裹著正好該洗的床單,左手拿了幾件褪色嚴重的小孩兒衣服,右手拎著暖水壺塑料盆毛巾。
鬱青放下東西,把圓凳顛過來,四腳朝天,以它的鐵架為骨,手上衣服做填充物,為受傷小鳥搭了個窩。
做好準備,她才試探地睜開眼睛。雖然酸痛感還在,看東西依舊不清楚,但不流淚了。
嗯,恢複得很好,目前狀態一流。
鬱青給自己草草診斷完,睜著一雙紅眼睛,從紙袋裡捧出微微潮濕的浴巾團。
小鳥窩在上麵,虛弱地啼叫一聲。
鬱青把毛巾泡熱,擰乾水,然後一點點擦掉小鳥身上的泥。
隨著泥巴草屑被清理乾淨,臟兮兮的小鳥逐漸展現出原有的美貌。
漂亮的藍綠色羽毛從頭到尾由淺變深,即使在昏暗燈光下,也像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腹部是新雪般蓬鬆的白色,配上細細的灰藍色鳥爪,小巧的灰藍色鳥喙,整隻鳥顏色和諧,分外可愛。
小鳥頂著一個十分個性的發型,頭頂的泥被擦掉後,那些小小的絨毛便很精神地飛起,是一隻炸毛小鳥。
除此之外,小鳥還有長長的尾羽,幾乎是它身體的兩倍還多,尾羽上有幾道黑色白色的紋路,精致又華麗——當然,現在尾羽斷了小半,顯得很是狼狽。
鬱青按照星獸課上教的,通用於鳥形星獸和普通鳥類的檢查技巧,從上到下給一通細致檢查,發現它雙翼上翎羽同樣少了幾根。
這下它飛不起來的原因確定了。
“原來你是因為禿了才飛不起來。”
小鳥:……?
“嚦嚦嚦!”
即使虛弱,聲音也很婉轉動聽。
鬱青歪頭:“你是不是在罵我?嗯……突然想喝補湯了。”
小鳥:。
魔鬼嚦!原來人類真的很可怕,暴風大人沒騙人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