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還有一個問題。
陳溯雪轉頭也順著滕香的視線看遠處的山,若無其事地補充了一句:“每次想要多攫取一些回憶,便要嘗一次我的血。”
滕香臉色瞬間難看至極,一下轉頭看他:“和剛才那樣?”
剛才?
陳溯雪忍不住也轉頭,目光不由自主點了一下滕香同樣被他磕破了的唇瓣,回想起剛才衣衫裹亂,濕汗粘膩的場景,他沉默了下來,頓了頓,沒立即說話。
因為他短暫的停頓,滕香卻誤會了。
以為自己每次想要記起點什麼,都要去咬陳溯雪的嘴唇吸血,她立刻覺得心煩。
看他一眼,忍不住抬手又擱在他脖頸上。
陳溯雪氣笑了,也沒阻攔,隻看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滕香,你再來一次試試!”
“哎呀!”
月如酒忍不住好奇,裝作不經意地回頭去偷看,卻看到溯雪兄弟被滕香擰斷了脖子,像個破布娃娃一般被她往旁邊一丟,瞬間驚呼出聲。
滕香看向月如酒,麵無表情說:“是他讓我試的。”
她甩了甩手,又看向地上臉上表情還停頓在氣狠了模樣的陳溯雪,心頭忽然就舒服許多。
她眨了眨眼,彆開頭抿著唇忽的笑了一下。
月如酒是不知道什麼試不試的,他真是被嚇得不輕!
畢竟後麵能不能躲過師妹還要看陳溯雪啊!
他幾步過來,一把從地上撈起陳溯雪,他也不是醫修,不懂醫術,隻先去探了探鼻息,察覺不到呼吸,又去聽心音,也沒有,他無措地晃了晃陳溯雪,“溯雪兄弟!你死了,我可怎麼辦!”
“你再搖晃下去,我真的會死。”
陳溯雪這次恢複得比前兩次更快,至少在月如酒把他晃死之前,他恢複了意識。
真是謝天謝地。
雖然陳溯雪的聲音虛弱無力,但對月如酒來說,仿佛天籟之音一般,他斯文地鬆了口氣,溫聲道:“不如溯雪你先幫我把躲避我師妹的法陣繪製了?”
到時候也不怕他出意外忽然就死了。
陳溯雪一把推開他,緩了口氣,掙紮著站起來看向滕香。
滕香早就收起了那一抹極淡的笑,冷冷淡淡站在那兒,高傲地瞥他一眼,就收回視線。
陳溯雪磨了磨牙,忽然往身側的月如酒看了一眼,“你走遠一點。”
剛豎起耳朵想偷聽的月如酒:“……”
隻好起身走遠了一些。
等他走了,陳溯雪才一個跨步回到滕香身邊,他壓低了的聲音顯然是氣狠了,“事不過三,三次了,夠你發泄了吧,滕大小姐?”
滕香哼了一聲,“你不是死不了嗎?”
陳溯雪便也跟著哼笑一聲,“忘了告訴你了,你身上有我的印記,你怎麼殺我,我都死不了,致命的傷口會很快愈合,折斷的骨頭也會很快恢複。”
滕香抿了抿唇。
這麼會兒功夫,陳溯雪已經改變主意了,不打算告訴滕香隻需要嘗一嘗他的血就能記起來點記憶而不需要咬他嘴了。
他都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又被他折斷了第三次脖子,討要點報酬也不過分吧?
“所以,我是怎麼死的?”陳溯雪低聲問她。
是個人都對自己的死因好奇。
滕香麵無表情:“不知道。”
陳溯雪若有所思看著她,回憶著她曾經與他說過的那些話,“你說我是南河劍宗的人,你應當不是南河劍宗的……那你是怎麼知道我死了的?”
滕香又抿緊了唇,她不喜扯謊,如果要說,便要告訴他她花了一番功夫趕路去南河劍宗,去了他墳前才知道他死了這事。
這事說出來,仿佛她是真的很在意他一樣。
她不過是想要知道她是誰,而她隻記得他這麼個仇敵而已。
滕香冷淡著一張臉,一副懶得開口的模樣。
陳溯雪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知道此時她不想說,那麼……當時她指不定是花了一番功夫找他,而彆人卻告訴她他已經死了。
她定是羞於承認她花功夫找他這事。
還說是仇敵。
誰家仇敵千山萬水殺過來,連回溯時光這事都做?
那樣大的禁咒之術,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需要消耗的靈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你知道我死了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失憶了?”陳溯雪看著她黑臉的樣子,忽然心情頗好,語調都慢了幾分。
滕香看他一眼,手又有些癢了,很想再把陳溯雪的脖子再擰斷。
她不說話,隻漠然一張臉。
陳溯雪便又懂了。
“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我什麼時候死的?”陳溯雪笑著,歪著頭看她,“這對我很重要,對你恢複記憶也很重要,至少在這時間前,我不能死,對吧?”
滕香忍著脾氣,轉回頭看向前麵,沉默了會兒,才冷臉道:“一百年後。”
一百年後……
陳溯雪蹙了一下眉,他死得真早,他看著她,又慢悠悠問:“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死了的?”
“你死後又過了兩百年。”
當第一個問題回答了後,後麵的問題,滕香已經能沒什麼情緒地說出口了。
陳溯雪眯了下眼,慢吞吞問:“那這兩百年你在做什麼?竟然連自己的宿敵死了這樣的大事都不知道。”
滕香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陳溯雪覺得自己對滕香已經有了一些了解,她不願意回答的問題,大約就是說出來會難為情,會顯得示弱。
所以,“你這兩百年,沒法得知我的消息……”
他沒有再問下去,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陳溯雪看著麵前的山溪,踹了塊石子進水,摸出那隻乾坤月鈴,拿在手裡晃了一下。
叮鈴鈴,清脆的聲音吸引滕香的注意,她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陳溯雪也在此時轉頭,一下攫取住她的目光,滕香冷淡著臉想轉回去,他抬手捧住她的臉,不許她回避自己的視線,盯著她說:“當初我送你月鈴時,你說我們以前可能就認識,所以,從前你也有這麼一隻鈴鐺,隻是你忘了那是陳溯雪送你的。”
鈴鐺是金屬製成,冰涼涼的隨著陳溯雪的手緊貼在滕香臉上。
滕香的臉色還寒著,抬手就去拉他手。
陳溯雪似笑非笑,湊近了滕香貼在她耳邊:“你一定戴了我送你的月鈴很久,否則你當時不會那樣愣神,對了,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了。”
“我活著的時候,這鈴鐺隻要一響,無論你在哪裡,我都能聽到。”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滕香麵無表情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呼出的熱氣滾燙,將她耳畔臉頰的皮膚都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來。
她有些難受,呼吸也急促起來。
陳溯雪歎息一般,聲音很輕,“這意味著你搖一搖鈴鐺,我就來了,你看,像什麼?”
他狹長的眼睛倒映著滕香雪白的臉,有些話此時心知肚明,但他偏要滕香自己說出來。
誰讓她掐死他三次呢?
滕香抿了抿唇,視線沒有移開,她忽然也笑了,點點碎碎的星光在那雙美麗的眼睛裡瀲灩著。
“你說從前的那個你是我的狗?”
陳溯雪:“……”
雖然是有這個意思,但怎麼聽到從滕香的嘴裡說出來怎麼那麼氣人呢?
滕香的話還在繼續,“從前我忘了。”忘了怎麼收到的鈴鐺,又為什麼會戴三百年。
但是,她的目光也輕點著陳溯雪:“現在你送我鈴鐺,現在的你,看來也是這麼想的?”
陳溯雪:“……”
這次輪到他愣神了。
送滕香乾坤月鈴的初衷是壓住她的靈息,他想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人,身上又為什麼會有他給的印記,所以,他要知道她在哪裡。
滕香哼笑一聲,眼角末梢染上了那麼點譏諷,高高在上的。
她抬手,趁著陳溯雪愣神拍開他的手。
她抬腿要往月如酒的方向走,不打算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下去。
隻是,她才抬腳跨出去一步,忽然想起來什麼,又回頭看陳溯雪。
他還愣在那兒,俊美的臉因為巴掌印、下巴上的咬痕而顯得有些狼狽。
滕香唇角勾著笑,勾出小拇指,挑過還纏繞在陳溯雪手上的乾坤月鈴,眼波流轉。
“這麼好用的鈴鐺,我想我留著也不錯。”
紅色的鮫絲繩絲滑地從陳溯雪的掌心滑過。
他的掌心都有些發癢。
他回頭去看滕香,她已經將那隻鈴鐺拿在了手裡,對著他晃了晃,又衝他笑著說:“你要不要給我戴?”
她從來不喜歡笑,這會兒卻對他揚唇笑著,眉眼嬌媚又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