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江文傑番外(1 / 2)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極目望去,除了十來個灰褐色的毛氈帳篷,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

整個世界,一片死寂,如同江文傑的內心。

他氣喘籲籲地靠在一顆胡楊樹下,腿邊是兩隻才打滿水的木桶。

他慢慢捧起手,放到嘴邊,用力呼出幾口熱氣。

曾經那雙骨節分明大掌,如今早已紅腫、開裂,手背的凍瘡滲出令人惡心的黃色膿水,輕輕碰一下就鑽心的疼。

凜冽的寒風將才呼出口的熱氣一下子吹散,還帶走了單薄又濕冷的蘆花襖兒裡他所剩無幾的一點點溫度。

江文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又搓了搓手,彎腰準備提起木桶,快些回去。

突然,後腰一痛,他整個人猛地被人踹下了坡,在濕冷的雪地上連翻七八個跟頭,最後才麵朝下地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

“看,這小子好像趴在地上的一條狗!”

身後傳來幸災樂禍的笑聲和粗俗不堪的辱罵。

他想站起來,腦袋又是一痛。

有人踩在他的後腦勺上,狠狠地碾了起來。

江文傑整張臉都被迫埋在積雪裡,刺骨的涼意爭先恐後地湧進他的鼻腔和嘴巴裡。

眼前是一隻滿是淤泥的舊靴子。

“呀,這不是前些日子跟都頭告狀的小白臉兒嘛,怎麼趴著不起來啊,莫不是想趁機偷懶?”

一個陰陽怪氣的粗獷男聲在頭頂響起。

江文傑艱難地抬起頭,看到一張長滿絡腮胡子的凶悍麵容。

他終於認出來,這是三日前被他撞見欺負同袍新人的一個老伍長,姓常,比他早來兩年。

那人見他望著自己,還在說笑的臉猛地扭曲起來,腳下愈發用力。

江文傑覺得那人的靴子底像是一塊粗糙冷硬的石板,磨得他後腦勺的頭皮生生發疼。

“嘖嘖,一副細皮嫩肉的模樣,以前莫不是那勾欄裡的兔爺兒?”

那人惡意地辱罵著,周圍傳來愈發放肆的笑聲。

江文傑猛地探出雙臂,抱住麵前的腿,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個翻身。

那人沒有防備,將近八尺的身高,硬是被他一下子撂倒。

“伍長!”

周圍看熱鬨的人一擁而上,扶的扶,喊的喊。

他想爬起身跑回營地,可還沒站穩,一個拳頭打在了他臉上,瞬間天旋地轉地又倒了下去。

接著便是雨點兒般的拳打腳踢。

江文傑抱著腦袋,躬起身子,將自己緊緊縮成一團。

渾身都疼得發木,他覺得自己大抵是要死了,窩囊又可悲地死在這荒涼陌生的地方。

“哎,哎,莫打了,要是把這小子打死了,待會兒咱們也沒好果子吃。”

終於,有人怕了起來。

“真他娘的晦氣,這次暫且放過你小子!”

一口惡臭的濃痰落在他臉頰上,然後是稀稀拉拉的腳步聲漸漸離開。

好一會兒,嗡嗡作鳴的耳朵裡終於變得死寂,他慢慢抬起頭,睜開眼睛。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了下來,他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刺痛,灰白黑的世界變得模糊、泛紅。

他慢慢鬆開抱著腦袋的雙手,本就長滿凍瘡的手背,早已血肉模糊。

也許是疼到了極致,就不會有感覺了吧。

江文傑木然地看著手上的血將積雪染紅,直到遠處傳來嗬斥。

“那邊兒的,催著要用水呢,你他娘的還在偷懶!”

他木木地抬起頭,看到有人舉著鞭子朝他大罵,他這才艱難地爬起身,慢慢回到坡上。

看到被踢翻的木桶,他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待會兒大抵又要挨打。

約摸是鼻青臉腫的模樣太過駭人,他終究是沒被打,但卻一天都沒了飯吃。

又冷又疼又餓,他隻能去外麵刨雪吃,吃完肚子愈發難受。

當晚發了熱,又吐又拉一整夜,最後整個人奄奄一息地躺在濕冷的地鋪上。

有人說他不行了,他也覺得自己不行了。

腦袋發熱,身體發輕。

耳邊隱約仿佛有人在喊他。

“江郎,江郎,快看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是他的妻子,是那個不顧一切跟著他私奔逃到荒村的青梅竹馬。

對了,他還有妻兒在等他,他還不能死,不能死……

大抵是妻兒的信念足夠強大,他真的活了下來。

隻是接下來的日子,他的遭遇愈發悲慘。

沒有人管他一個名不見經傳且不會賄賂都頭的新兵蛋子。

毆打、辱罵,最後演變成了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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