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今年是個早春,那厚得愁人的雪沒多久化了個乾淨,城裡城外那些光禿禿的老樹甚至比往年都要早早冒出了嫩綠的小芽。
就連院子裡的杏花也開得正盛,枝頭上團團簇簇的,好生喜人。
方瑤推著薑氏在門口曬太陽,二丫領著大寶、小妹他們小些的孩子在院裡玩耍。
屋裡,李富貴他們卻忙得腳不沾地。
前天樊辰親自送來催妝花髻、銷金蓋頭、靴芴等物,今兒個女方家屬得去男方家裡鋪房。
這也是大祥的嫁娶風俗。
說是男方家,也就離了不到半裡地。
樊辰封了秦王,自然又封了府邸,秦王府便在院子對街。
不過即便離這麼近,方瑤也有兩個多月沒見著樊辰了。
大祥剛渡過百年大劫,元氣還未恢複,春節剛過,樊辰便主動擔起救災濟民的重任,經常一連十來日不歸家。
“前些日子秦王一直都在梓陽縣,離京城有兩百來裡地,沒想到前兒個天還沒亮,東西就送了過來。”
薑氏坐在輪椅上,笑道,“他在你那屋子門口等了好一會兒,就是忍著沒讓人叫醒你。”
方瑤自然曉得,醒來後發現屋裡有封信,是樊辰從門縫底下塞進來的,裡麵寫了首表達相思之情的酸詩,把她看得直樂。
樂完,心裡又甜蜜蜜的,還替那悶騷孩子心疼起來。
好在明日,便是她和樊辰的成親之日。
這日子是她悄悄把自己的出生月份告訴樊辰後,他找人算的吉日。
方瑤本來是覺得有點兒快的,可聽說那是個十分難得的好日子。
雖然人不能迷信,可她也不介意討個好彩頭。
況且,這世上有些事兒,還真是有些玄乎。
宮裡的老太醫曾說薑氏怕是難熬過寒冷的冬日,她不信邪,讓樊辰尋來那擅長頭疾的老太醫,幫薑氏做針灸,再用湯藥調理,薑氏的病情居然沒有再加深了。
上月起,日頭漸暖,薑氏不僅熬了過來,氣色還好多了,失明了的眼睛也能隱約見著些光影兒。
方瑤生怕是什麼回光返照,還特意請了老太醫和崔大夫,得了幾個大夫的好信兒才終於放下心來。
不僅如此,前些日子京都裡許多人身體孱弱、生病,待天氣暖和,有不少人居然不需醫藥,又自己慢慢好了起來。
朝堂中曾有大臣拍馬屁,是大祥百年祥瑞,還有王爺成親的喜氣所致。
方瑤卻私以為和氣候有關。
她曾戴著麵具看過,漂浮在天空上的那些暗沉瘴氣逐漸消散,先前被擋著的太陽終於能夠時常露出臉兒來。
陰陽交替、四季變幻步入正軌,世間萬物才會重新恢複生機。
不過,這些也都隻是她的猜測。
“二妹,這個你看看……”
薑氏眯著眼睛,從口袋裡到處一本卷起來的小冊子,摸索著塞進方瑤手中。
方瑤回神,連封麵都未細看,就連忙打開來看,入眼便是一副……嗯,超高難度的姿勢。
聽到她翻冊子的聲音,薑氏又是著急又是好笑,柔聲道:“我話還未說完呢,這東西你得私底下看,對你明晚應當是有些許幫助的。”
“……”
方瑤老臉一紅,不遠處的阿武娘抱著一隻大雁喜滋滋地走過來,她趕緊把冊子胡亂卷巴卷巴,塞進內襟口袋裡。
“大師,您在看甚東西呢,怎麼臉兒都紅了?”
“……”
她看著阿武娘那副一臉精賊模樣,頓時明白這小老太太明知故問,嘴角不由抽了抽。
翌日。
整個京都一片熱鬨祥和。
大祥唯一的皇子成親,自然普天同慶,皇上下令,大赦天下。
十裡紅妝,隊伍浩大。
街道上到處都是趕來看熱鬨的百姓,眾人爭相向前,就為了能看一眼傳說中的京城第一美男和秦王妃,順便沾一沾喜氣兒。
此時正逢春闈,臨街的酒樓裡,不少進京趕考的書生相聚在二樓。
“要我說,那秦王真是傻,居然為了一位女子放棄納妾。”
“我聽說,那位秦王妃手段十分了得,連宮裡刁蠻的七公主都怕她呐!娶了如此妒婦,就算想納妾那也難呐……”
“放肆!”
突然,臨窗一直埋頭喝酒的年青男子猛地嗬斥出聲,駭了眾人一跳。
那人一身簡易華服,清俊的臉頰兩側酡紅,聲音卻清朗冷然。
“秦王妃可是跟著秦王一起出生入死過數次,還曾上過多地的縣誌,是大祥唯一一個不靠男人便成為一品命婦的女子!你們有何資格在此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