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瑤用力敲了敲銅鈸,待餘音散去,她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高粱地裡周遭的一切。
銅鈸每敲擊一下,耳中的嗡嗡聲都會發生細微變化。
一種惶恐的、急躁的情緒,似乎夾雜在其中。
方瑤暗懊惱,之前她怎麼沒想到,原來疫妖還會怕這些傳統樂器的響聲。
雖然不明顯,但用來壯膽助威,已經很可以了。
“喂,那邊兒的,你們在做甚!”
幾個騎著馬的男人衝了過來,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大聲嗬斥,“莫要在此擾亂田祖安生!”
方瑤收起銅鈸,對二丫他們抬了抬手,示意停下。
那幾個騎馬者已到了近處,為首那人方瑤一眼認出,就是那天路上碰到的拔劍的年輕男子。
看他的裝扮和樣子,應該就是阿武娘口中縣侯的兒子。
果然,旁邊的家丁扭頭對那年輕男子小聲道:“小侯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楚南一眼掃過那些馬車和牛車,心中微微詫異,原來那日路上遇到的這些人,是做這些營生的。
緊接著,他又打量起戴著麵具的方瑤,看身材似乎是個年輕女子。
楚南側頭看了眼遠處的土地廟,才轉回臉,居高臨下地望著方瑤,淡淡道:“我們這裡不需要跳大神的巫婆,你們請離開自便吧。”
後麵跟過來的王保長等村民,大著膽子附和道:“你們走吧,我們這兒有田祖,不需要彆的人來請神除妖!”
然而方瑤卻不退不避,甚至主動往前一步,大聲道:“小侯爺,我有事要講。”
楚南抱臂,坐在馬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看看從她嘴裡,能蹦出什麼花樣來。
方瑤大聲道:“你們這鎮揚縣有妖物作祟,若是不及時除掉,幾日後必將會有大難,莊家糧食全都不保!”
楚南瞬間臉色一變,一把抽出佩劍,惡狠狠指向方瑤。
他聽從父親的交代,今日特意過來巡視縣城外的高粱地。
這處地方,可是他楚家的寶地。
彆處都用黍米釀酒,可他家偏偏用的是高粱。
這兩年乾旱,大祥國南方許多郡縣鬨饑荒,但西河村附近的高粱長勢卻長得出奇的好。
人人都說是他們鎮揚縣的田祖保佑,就連京城的皇帝也認為這裡釀的酒都是大吉之物。
馬上就快到秋收的日子了,京城已經預定了千壇“歲歲紅”。
可麵前的這些人在這裡驚擾田祖不說,居然還說他家的高粱馬上就要顆粒無收?!
這簡直就是詛咒!
楚南的情緒轉變甚快,李富貴他們陡然嚇到,大寶和小妹驚得哭出了聲,薑氏臉色也變得慘白,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你,再說一遍。”
方瑤雖然心臟也在怦怦跳,但她的聲音卻平靜無波,一雙眼睛盯著那寒光凜冽的劍鋒。
“再說一遍還是那句話,鎮揚縣有妖物,不及時除掉,田地無收,百姓將苦。”
楚南未料到她的膽子那麼大,可是那句“百姓將苦”,卻讓他沒法當著那麼西河村那麼多村民的麵,真的揮動手中的劍。
他咬牙,一字一句道:“那你說,妖在何處?”
方瑤指了指腳下,在眾人灼灼目光中,輕輕吐出兩個字:“地底。”
楚南詭異地看了她半晌,突然爆發出一陣長笑,那些家丁和西河村的村民,同樣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