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夥兒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好,天都暗了下去。
“今天怎麼黑得有點兒早呢。”
李富貴抬頭瞅了瞅天,有些納悶。
阿武娘坐在小馬紮上教二丫搓麻繩兒,聞言扭頭回了句,“天涼了不是就黑得早嘛,有甚大驚小怪的。”
“你這婆娘懂個甚,搓你的繩兒去,那些醃好的肉,過幾日都要拿出來晾曬的。”
李富貴說著吆喝起來:“燒火做飯了啊,今兒個大夥受驚忙碌了一整天,大師叫咱們吃頓好的!”
男人和孩子們歡呼起來,女人們也都跟著嗬嗬直笑。
大家又是點燈的點燈,切菜的切菜。
因為剛處理了馬,骨頭直接丟掉甚是可惜,於是晚餐就用一部分,燉了兩大鍋骨頭湯。
至於飯食,便是用白麵兒糊了水,往滾燙的湯汁裡下麵疙瘩,連油都不用放,湯麵兒上就漂了一層油,煮了沒一會兒,香氣四溢。
楊高後肩上了藥,綁了繃帶在車裡休息著,結果聞到那味兒,再也坐不住,就急吼吼地出來了。
“哎哎哎,你這胖……”
阿武娘一直都坐著小馬紮在旁邊瞅著呢,看到他一來,就急忙起身阻攔。
話說到一半兒,她突然想起楊高纏鬥搶匪的勇猛身影,話到嘴邊兒改了,“楊家大兄弟,這可還沒熟呢,咱們大師說了,肉必須煮得熟透才能吃。”
薑氏看到楊高不聽自己的交代,這麼著急出來吃肉,不喜地皺了皺眉,想到自家妹妹竟然喜歡這樣的……
她忍不住開口道:“楊大哥,你這身上的傷口最好避免亂動,待會兒飯好後我自然會給你送過去。”
楊高沒想太多,隻是略微失望地瞅了瞅鍋裡,才依依不舍地回到牛車裡。
外麵大夥兒熱火朝天地忙了大半天,現在等著吃飯,便都閒了下來。
夜風刮過,定做的鐵皮爐子裡的火苗呼啦啦地往外飄,都快躥到了大鍋上。
“嘶……今兒個怎麼好像格外冷了些。”
“我也覺得,莫不是剛才乾活出了一身汗,給風吹的?”
“估計是,我得進車裡加件衣裳,這要是著了風寒,可是麻煩得緊。”
然而坐在馬車裡的方瑤卻麵色凝重。
她依然戴著麵具,正掀開窗簾仰頭望天,並且持續這個姿勢將近一個時辰了。
“姨姨,你到底在看甚麼?”
在外麵跟大寶他們看了許久宰馬的小妹爬到她身邊兒,扯了扯她的袖子。
方瑤扭了扭有些發酸的脖子,抱住小妹,將手伸進她的後背摸了摸,還好沒出什麼汗。
“沒看什麼,飯還沒好嗎?”
剛才小妹掀起簾子時,一股涼風鑽進來,似乎比以往都要冷上一些。
小妹點點頭:“好了,娘叫我回來拿碗,我也可以做事了。”
方瑤翻出一件小外褂給她穿上,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兒,笑道:“嗯,小妹長大了,也長肉了。”
“姨姨,走,出去吃飯。”
小妹捧著幾個新木碗兒,樂顛顛地喊她。
方瑤抱著她出去,外麵已經熱鬨得不得了。
大夥兒都圍著大鍋排著隊,大頭媳婦兒和阿武娘負責打飯。
“大師,快來,我給你先打!”
阿武娘一瞅見她,忙揮舞著大湯勺叫道。
大夥兒也不介意,都笑著讓她先來。
方瑤擺擺手,道:“先給咱們今天受了傷的大功臣盛吧。”
於是,薑氏端了個比洗臉的木盆還大的湯缽過來……
兩大桶骨頭肉湯麵疙瘩,每人都吃了個痛快。
就連大寶和小妹都吃了兩小碗,小肚子都快漲成了球。
更彆提楊高,一個人吃了三大缽。
在給他盛第三次的時候,一向平靜溫婉的薑氏,一臉的難以接受。
大抵是喝了湯,又圍著火爐,甚至有不少人吃出了汗。
“哎喲,不應當多穿的,這會兒裡衣都汗濕了。”
“我也是……”
方瑤一心想著剛才看到的怪異天象,看到大夥兒都開始脫衣裳,忙喊:“莫要亂脫衣服,出了汗回車裡用汗巾子擦一擦,今晚這天氣不大正常,小心生了病。”
眾人麵麵相覷。
“啊,不正常?”
“好像是有點兒,秋日裡,一般都是入了夜溫度才降下來,今兒白天日頭比昨天還足的,結果傍晚就涼了下來。”
“管它呢,大師不叫脫衣裳,你趕緊穿上吧你。”
大夥兒又哄笑起來。
李富貴想起什麼,走到方瑤身邊兒,壓低聲音道:“大師,今天下午太陽落得似乎有些早,莫非是又發現了甚麼妖物?”
方瑤擰眉。
她的冊子裡暫時並無甚麼變化。
而且發現的事情和妖物有沒有聯係,也不大清楚。
她壓低聲音:“其實,今日太陽並沒有落下很早,隻是被擋住了。”
李富貴驚得瞪大了眼睛,“難道、難道又出了蝗災?”
“不,是北方出了事。”
“啊……”
一直隻是淺淺發灰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方瑤戴著麵具,看得清清楚楚,一大股遮天蔽日的黑霧從北方湧出,竟慢慢遮住了太陽。
根據那時太陽在空中的高度,應該是下午申時,也就是四點左右。
而且天雖暗了下來,可她還能隱約看到黑霧後麵的太陽。
它一直都在,隻是被擋住,直到真正的落下。
李富貴急道:“北方出了事,咱們還能去嗎?”
“去,一定要去。”
忽然,一直沒什麼動靜的四輪馬車裡,傳來樊辰略帶沙啞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