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亞利恩順從地閉上了雙眼。
“不必為自己感受快樂、追求幸福而內疚。”莎爾洛莉雅見過很多這樣的人們,大多數是在災難中失去了親朋好友的幸存者。
活下來仿佛就成為了他們的罪,承受痛苦時他們會感受到一種‘贖罪’的輕鬆感,但在感受到幸福的時候,這種罪惡感會加倍的襲來。
然而隻體現著背負著的苦難的法相是不完整的,越能真實地展現自己的法相,才會越強大、越穩固。
——或許還能給她那位異世界的‘弟弟’解決一些情感上的小問題。
畢竟不能毫無顧忌地享受快樂和幸福的人,往往也無法坦然地麵對愛情。
戴著枷鎖談戀愛的話,兩人很難走的長遠。
雖然對於弟弟們總是選擇了一條充滿坎坷的感情路而感受到了無奈,但既然弟弟們都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如今已是成熟的執政官的莎爾洛莉雅也隻能尊重,並儘其所能地給予一些幫助。
“你有權享受快樂,追求幸福,而不必為逝去的人感到內疚。”莎爾洛莉雅悄悄地動用了屬於自己的概念——審判的力量,“背負著逝者的遺願戰鬥的你,更有資格獲得幸福的回報,這是你所應得的人生,是世界意識賜予你的獎賞。
你不必獨自承受苦難,也不該為你感受到了幸福而苛責自己。我相信你所失去的那些同伴,終會在生命之海裡向世界意識祈禱,祝願你獲得幸福與安寧。
我,以仲裁者之席,在此對你做出審判】:伊亞利恩,無罪。”
仲裁者女神的虛影對著伊亞利恩和他的法相舉起天平,天平的左端上出現了伊亞利恩的虛影,右邊的一端則落下了一根金色的羽毛,天平顫抖了一下,隨即左邊高高翹起。
金色的羽毛一瞬間化作一道溫暖的光輝,繞著伊亞利恩的身體遊走數周,然後鑽入了他的心臟。
溫暖而充實的感覺從伊亞利恩的心尖滿溢上來,他驚訝地喘息了一下,發現自己從未如此這般的輕鬆過。
就好像壓在心頭的沉屙與汙泥被天使的力量一舉剝下,那些被伊亞利恩珍藏在心底卻不敢去碰觸的記憶一瞬間噴湧而出,將他淹沒。
……獸潮的最後,他傷痕累累,腹部敞著流血不止的巨大傷口,放下了手裡的巨劍,就像是丟下了一直緊緊背負的重擔。他躺在滾燙的戈壁之上,心中溢滿解脫的輕鬆、對領主的歉意以及一種小小的、惡作劇成功的欣喜與愧疚。
——他嘗試過、努力過、竭儘全力地戰鬥過,將希望的火種和重擔留給了那位異鄉人。
這樣子死去,他可以對得起自己的心,對得起逝去並把希望與責任交給自己的所有人。
下一秒,是戒指莫名的轉動,堅實而可靠的懷抱,以及充沛的足以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的治愈之力。
伊亞利恩想要‘名正言順’地從無窮無儘的責任中解脫的‘小手段’被某位領主大人用極其溫柔而自然的手法化解,原本充滿審視和賭博的押注,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濃濃的興趣,又在那抵足相談的一夜裡,悄悄地發生了改變。
除了阻止他的主動求死以外,莫馭從未否定他的決定,他溫柔地尊重著伊亞利恩,甚至會縱容地在伊亞利恩麵露為難的時候退後一步,不去碰觸伊亞利恩藏在心底的傷口,也讓他保留著自己的各種小秘密。
住所、衣裝、武器、盔甲乃至於小到每天的吃食,領主大人都妥帖地安排著,並允許伊亞利恩接觸他最深的、來自異世界的秘密。
正是這種信任與縱容,誘捕了伊亞利恩,讓他在領主大人捧出的蜜罐之中越跌越深,一點也不想離開。
但伊亞利恩自己知道,他恐懼著這種幸福與甜蜜,不是恐懼幸福本身,而是覺得自己不配擁有。
那麼多比自己更有價值與希望的人死去了,他們從未擁有過這些美好,為什麼自己卻如此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