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災難之中,作為談判地點的蒙布朗鎮、隔壁的山腹鎮以及被它們包圍的聯邦主城都完全陷落於幻境,隻有距離最遠的、位於布朗山脈尾部的山尾鎮得以保留。
於是,山尾鎮,就成為了光明騎士團當仁不讓的駐地。
伯朗特在那裡度過了一段非常荒謬的時光。
他看著自己熟悉的人們被光明教會半友好半強硬地遷移出城鎮;他看著爺爺帶走了其他家人、搬走了家裡大部分的財產,隻將屬於他的部分留了下來;他看著自己的家園中住進了許許多多不認識的、粗俗的家夥,他看著自己逝去的祖母心愛的雕花餐桌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弄得汙穢不堪、破破爛爛……
他看著那些人入侵他的家、拿走他所擁有的一切,把他趕到狹小的地窖中居住……每天天不亮就將他拉出來訓練,乾著最臟最苦最累的活,時不時還被人當做取樂的道具、劈頭蓋臉地挨上一頓毒打。
年紀輕輕的小少爺,莫名其妙就被家人拋棄,財產被人奪走,成為了最低下的炮灰兵士,待遇甚至和奴隸相差無幾。
伯朗特想給家裡人寫信,想對爺爺哭訴他的遭遇,但他卻不知道家裡人都搬去了哪裡,而他也發現,光明騎士團並不打算讓他離開山尾鎮。
伯朗特在那淒苦地活了一輩子。
他勉勉強強被訓練成了一名底層的騎士,成為了一名等級不高的超凡者,娶了一個長相醜陋、同樣被家人拋棄在這裡的女子——她成為了光明騎士團在山尾鎮的營地裡的掌勺廚娘。
伯朗特將他一生的怨恨與苦難全都傳遞給了他的兒子。小時候一開始他日日夜夜盼望著爺爺帶著家人回來救他,到後來這種期盼儘數轉為了失望與仇恨。他憎恨著拋棄了自己的親人,憎恨著奪走他富裕人生的爺爺和搶奪了他財產的光明騎士團,他憎恨著一切可以憎恨的人,唯獨常常念叨著小時候總是分給他蛋糕吃的多蒙哥哥。
伯朗特吃了一輩子的毛栗子,卻再也沒吃過當年那甜絲絲的雪峰栗子蛋糕。
他們家窮得連糖都吃不起,隻有無窮無儘的從山上撿來的栗子,粉的、甜的、壞掉的、乾癟的……吃到他們一家胃裡直泛酸水。
在他算得上漫長的一生裡,伯朗特隻過了十三年的好日子,然後他花了五年期盼家人的歸來,花了五十年去憎恨,又將剩下所有的人生全都用來報複那些他所憎恨的、傷害過他的人。
他意識到,拋棄了自己、讓自己從一個富家子弟淪落成底層炮灰的,正是他那出賣了所有人之後跑得不見蹤影,帶著其他的子子孫孫不知去哪享福了的親爺爺。
他也意識到了,當年蒙布朗自治聯邦的覆滅,並不是什麼正常的天災人禍,而這些駐紮於此的光明騎士團,也不是來拯救他們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