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張清揚如實回答,“爺爺,今年黨的換屆,競爭空前的激烈,如果您現在沒有了,恐怕有些位子就不穩,是不是?”
劉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所以啊,我不能讓人知道我快不行了,今年黨內換屆,我就是要死,也要等到明年!”
“爺爺,通過您這次生病,我有一個想法。”
“你說。”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當您已經不存在了……”張清揚說出這話的時候,陳雅看向了他。
“這個……”劉老明白張清揚是什麼意思,卻搖頭道:“我覺得不是時候。”
“那您覺得什麼時候是時候呢?如果您現在……那我們沒有任何的準備。”
“哦,我懂了,你是讓大家做好準備?”
“嗯,您彆誤會我的意思,你的身體雖然沒事,但是……”
“用不著解釋,我不忌諱這個。不就是死亡嘛,隻要事情都辦完了,我不會留下遺憾的,嗬嗬……”劉老微笑著說道。
張清揚不再多話了,有些事點到即可。他相信有了自己的這個建議,老爺子會認真考慮的。劉老似乎在思考,他看著張清揚好久,突然問道:“清揚,你就沒想過自己的問題?”
“我的問題?”
劉老點點頭,說:“是啊,你現在能以全局的目光看待未來,這很好,但也不能忽略了你個人的進步。特彆是這次生病,讓我想到了很多啊。”
“爺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張清揚皺著眉頭,不知道老爺子提到自己的用意。
劉老剛想開口,就聽身後的涵涵說:“太爺爺,先喝點水吧。”
“好好……”劉老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幸福的笑容,這位鬥爭了一輩子的老人,隻有在最近幾年才真正享受到天倫之樂。年輕的時候鬨革命打小日本,隨後又要打國民黨。本以為建國後一切都好了,可是國家初建,百廢俱興,有些人忙著建設,還有些人忙著政鬥。國家太平之後,劉老迎來了一個又一個的政敵,好不容易安全熬到退休,並且組建了屬於自己的政治派係,可人也老了,享受不到幾天好日子了。多虧有張清揚的出現,有涵涵的出生,讓老人家在彌留之跡感受到了普通老人的生活。
劉老喝了一口白水,涵涵細心地擦了擦太爺爺的嘴角。劉老解釋道:“清揚啊,我過去一直都覺得你年輕,有些事不需要急,可是最近我才發現,隨著乾部年輕化的廣泛實施,全國上下像你一樣年輕的乾部可是有不少,而你……隻能說成是這些人當中的佼佼者。”
老爺子停頓了一會兒,等著張清揚消化這些信息,接著說道:“與這些出色的年輕人相比,你的學識並不是最高的,現在博士碩士一大把,雖說大部分都是冒牌的,但你的學曆在將來已經算不上是什麼優勢。你的優勢是你的眼界以及多年在各地的執政經驗,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我,因為你是我老劉的孫子!如果你沒有這個出身,任憑你的能力再好,眼界再高,那又何用?你不妨想一想,這些年的路是怎麼走過來的?省紀委、琿水、遼河、江洲等等,我不得不承認,你天生就是一位出色的政客,但是如果沒有與生俱來的人脈關係和政治資本,你小子恐怕現在頂多是個遼河的市委書記!”
張清揚的臉繃得緊緊的,老爺子像在說事,可是他感覺這是一種批評。一直以來,他都比較回避“高乾子弟”這個身份,可事實證明,從政十多年來,他的任何進步都無法擺脫“高乾子弟”的身份。張清揚沒有說話,繼續聽著爺爺的訓導。
“如是沒有我,你小子能在外麵耀武揚威?能喜歡哪個姑娘就哄人家上床?你能把張耀東那麼強勢的人物打敗?這些年你惹過多少事?沒有我……你小子早就被人打倒了,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清揚啊,說到底,我就是你最大的資本!什麼狗屁學問、能力、資曆,在現行體製下,通通是個屁!”劉老揮舞著手臂,異常的激動。
涵涵原本正在給太爺爺捶背,可是當他聽到老人家說到“喜歡哪個姑娘就哄人家上床……”時,雙手在那一瞬間停止了,下意識地看了眼媽媽。可陳雅就像什麼也沒聽到似的,仍然靜靜地坐著。
張清揚站了起來,直立在劉老的床前,低著頭說:“爺爺,您批評得對!您……不要激動,請慢慢說。”
“不,我不是在批評你。”劉老擺擺手,緩和了下語氣,“我是很激動,但還不要緊。”
陳雅也站了起來,似乎是和張清揚一起受過。
“清揚啊,我說了這麼多,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你的身份是事實,無法擺脫,你個人再努力也擺脫不了我的身影。當然,如果沒有我的影子,你的努力也得不到現在想要的結果。”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