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孫委員,這件事也怪我沒把好關,沒仔細檢查提交上去的申請文件。”
就在於飛幾乎忍不住要起身爭辯的時候,剛剛一直坐在旁邊沒開過口的院長看出了他激動的情緒,趕緊開口圓場:
“但是剛剛於副教授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沒人研究過,就說明咱們有獨創性嘛。”
“要是能撥一筆額度有限的經費進行更詳細的先期論證的話,我想肯定能拿出精度更高、一致性更好的結果。”
見到院長發話,孫顯民的表情稍稍變得緩和了一些,連帶著整個會議室裡麵的氣氛也沒有剛剛那麼劍拔弩張了。
又是旁邊的淩娜開了口:
“季院長,你知道,科工委方麵對於高校教師的立項和撥款,是有一套完整的程序的,我們可以理解青年教師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理,但科研經費終究是有限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隻能優先選擇那些經過驗證,並且風險更小的研究課題。”
顯然,這位負責唱紅臉的雖然態度上比孫顯民好很多,但就這件事而言也並沒有鬆口的意思。
“這明顯是一次彎道超車的機會。”於飛明顯仍舊不死心,準備繼續掙紮一下,語氣中也充滿了痛心疾首:
“你們口口聲聲說關注發達國家關注的方向,但是提高壓氣機增壓比的辦法總共就那麼多,發達國家研究的都是什麼?是提高葉尖速度、增大葉片彎角、修改幾何結構!”
“他們對於葉柵內部氣流流動情況這種基礎領域的研究至少領先我們20到30年,更不用說葉片材料和製造工藝,如果我們一直這樣跟在彆人後麵亦步亦趨,又怎麼可能縮小跟他們之間的差距?”
“於副教授,趕英超美放衛星這一套,在如今這個時代已經行不通了。”
孫顯民身體靠在椅背上,用手中的筆輕佻地敲了敲桌子:
“我們整個部門每個月都會收到上百份立項申請,每一份的內容都跟你說的差不多,都說自己可以追趕國際先進水平,但我們不可能隻因為這些就隨便批出去上百萬的科研經費,沒有人能承擔這個責任。”
“……”
於飛的腦子一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承擔責任?如果怕承擔責任的話,那什麼都不做才是最穩妥的!”
不過最後一絲理智還是讓他控製住了自己,隻是張了張嘴。
腦子裡雖然還憋著千言萬語,但終究沒有繼續說下去。
顯然,雙方考慮的東西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他說的是技術前景的實現,對方關注的是具體責任的落實。
無關對錯。
繼續糾纏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了。
誰也不可能說服誰。
於是這場審批答辯就在略顯尷尬的氣氛中草草結束了。
孫顯民和淩娜甚至拒絕了季院長留他們一起吃飯的要求。
……
“唉……”
送走兩個人之後,於飛有些失落地坐在了院長辦公室的沙發上。
他是一個比較純粹的科研人員。
這種明明已經從千頭萬緒中抓住了一個線頭,卻因為非技術原因無力繼續下去,眼瞅著機會有可能從手中一點點溜走的感覺,非常糟糕。
更重要的是,於飛無法接受剛剛那兩個人的思維理念。
科研,本身就應該是一個不斷試錯,在一次次碰壁中尋找出路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