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前者反而露出了一個略帶欣喜的表情——
問出這樣具體的問題,才說明對方已經心動。
要是彆人一直討論一些飄在天上的話題,那反而是真的麻煩。
因此,他當即回答道:
“從治標的角度考慮,可以在這一地區興建一批水利設施。”
“正如您剛才所說,西遼河對於科爾沁沙地和渾善達克沙地東部的灌溉能夠起到支持作用,隻是苦於流量不足,因此,可以考慮借鑒南水北調工程的成功經驗,從綽爾河引水至西遼河,向沿線城市和工業園區供水、結合灌溉兼顧發電等綜合利用。”
常浩南說到這裡,隻聽到周圍傳來一陣笑聲。
“沒什麼。”
很快有人解釋道:
“感謝常院士對南水北調工程的美好祝願……”
說笑歸說笑。
南水北調一期工程雖然才剛剛開始動工,但即便是在立項之前的考察階段,也不乏300-400公裡的水利工程。
相比於前麵那個驚天動地的大餅,這個“引綽濟遼”的提議反而顯得不太出格了。
“你剛剛說,這是治標的層麵……”
最開始提問的那位領導率先收住了有些鬆散的氣氛:
“那聽這個意思……常院士你還有辦法治本?”
這一次,常浩南卻非常乾脆地搖了搖頭:
“以今天人類的技術水平,要想完全克服自然規律,還是有些過於困難了……”
一些目光隨之透露出了幾分惋惜。
如果真能從根本上改善氣候,那絕對是長期國際競爭中的絕殺。
然而,常浩南的話,還沒說完:
“所以,能治本的不是我,而是環境本身。”
短短一句話的功夫,便讓很多人體驗了一遍心態上的大起大落。
“環境本身?”
一名來自國土資源係統的領導突然來了興趣:
“常院士你不會也支持那個把燕山山脈給挖開一個口子,讓渤海的暖濕氣流吹進內蒙的方案吧?”
常浩南:“……”
莊秉昌:“……”
其它領導:“……”
常浩南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還有人提出過這麼這個想法。
聽上去和挖開喜馬拉雅山,讓印度洋氣流吹進疆省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趕緊搖了搖頭:
“用不著那麼麻煩……”
“實際上,隻要保持現有的趨勢繼續下去,那麼過上十幾年,隨著全球氣候變暖,我國中西部地區的水熱條件和環境承載力自然就會提高……”
“!!!”
會議室裡的幾十號人,幾乎齊齊把視線重新彙聚到了常浩南身上——
剛才的4000萬畝耕地,還隻是在數量層麵上比較誇張。
畢竟固土治沙技術,華夏從建國開始就從沒停下過研究。
隻是過去從來沒想到過能有這麼好的效果而已。
然而正如前麵所說。
這個結論放在2004年,可是從方向上就跟目前普遍定義的“常識”截然不同!
“能說說理由麼?”
很快有人問道:
“是計算,還是……”
“地球氣候的演化過於複雜,而且幾乎沒有任何100%可靠的理論……單靠計算肯定不行。”
常浩南回答道:
“我的判斷基於兩個理由,一是土壤地層學和曆史氣候學的規律分析,地球溫度提高對於我國這樣的大陸性國家而言並非一味的壞事……”
“二是我國已經係統性執行了持續時間超過40年,也是人類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地表綠化工程,雖然單靠人力本身不足以逆轉自然,但卻已經具備了承接氣候條件改善的基礎,這是其它任何國家所不具備的優勢,也意味著我們不能照搬外國研究人員在生態環境領域的研究成果……”
“常院士,你先等等……”
剛剛提問的領導做了個深呼吸,沒有讓常浩南繼續說下去。
必須承認,後者剛才說的話,確實很好聽。
尤其是第二點,幾乎是瞄準了他這一代人的喜好。
但理智卻告訴他,越是這樣好聽的話,就越要注意判斷其準確性。
而且,常浩南並非地球物理專家。
相比於前麵他在介紹固土治沙技術時所拿出的豐富實驗資料和計算過程,這幾句話的解釋未免有些過於單薄。
常浩南作為學者,可以根據自己的判斷給出符合邏輯和現有理論的推測。
但他作為決策者,卻得保證兼聽則明。
至少得找專業人士論證過才行。
“事關重大,關於這個結論的正確性,我們或許還得再確認一下。”
“所以我提議暫時休會,擇機再繼續討論這一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