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嬤嬤詢問,“夫人要過去看看嗎?”
顧玖說道:“明兒我過去看看,全了禮數。”
……
一大早,顧玖坐著馬車來到海西伯府。
彆管海西伯和顧大人私下裡如何鬥,明麵上並沒有撕破臉,顧趙兩家依舊是親家。
顧玖在二門下車,從下人口中得知謝氏來了。
顧珍因為有孕在身,不便出府,隻派人送來奠儀,本人並沒有過來。
由下人領著,顧玖先到靈堂,為趙二郎燒了一炷香。
不管趙二郎活著的時候有多渣,如今他死了,正所謂死者為大,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無人會提起趙二郎的不好,隻會惦記著他的好。
趙二郎無後,唯有顧玥這個妻子,還有兩個小妾。
三人跪在靈堂,為趙二郎哭靈守靈。
見到顧玥的時候,顧玖吃了一驚。
顧玥眼窩都凹陷下去,眼圈周圍明顯的黑眼圈,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這是有多煎熬,短短幾天時間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模樣。
顧玖在這一瞬間,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顧玥這模樣,像是憋著壞水的樣子嗎?
顧玖心裡頭,一直懷疑趙二郎受傷一事不簡單,懷疑是顧玥背後下毒手。
以顧玥滿肚子壞水的脾性,這種事情她絕對做得出來。
可是瞧著顧玥這副憔悴傷心的模樣,她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莫非她冤枉了顧玥?
顧玥真是一朵絕世白蓮花?真的改了脾性,真心實意做那賢惠媳婦?
怎麼可能?
這可不是她認識的顧玥。
“三妹妹,你請節哀?”
顧玥回了禮,“多謝二姐姐肯親自上門。”
她聲音沙啞,顯然跪了很長時間,嘴皮都乾了。
顧玖說道:“三妹妹好歹保重身體,至少喝點水。”
顧玥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多謝二姐姐關心,我還好,還撐得住。隻是母親那裡,二姐姐能否幫我勸勸。讓她不要生事,至少不要在這個時候生事。”
顧玖好奇,“太太怎麼了?”
顧玥傷心地說道:“母親心疼我,得知夫君過世,我又沒孩子,所以打算讓我收拾嫁妝回娘家去。
夫君屍骨未寒,這個時候我如何能離開。可是我說什麼,母親都聽不進去。
她這會正在和婆母交涉。二姐姐,你替我看著點,好嗎?我不希望母親因為我將人都得罪了。”
顧玖狐疑地盯著顧玥。
顧玥不想離開海西伯府,想替趙二郎守孝,還要守住貞潔?
這能是顧玥?
顧玥那麼自私的人,什麼時候會如此替人著想,又如此賢惠?
若是這一切都是顧玥演戲,顧玖嘖嘖稱歎,了不起。
顧玥當真了不起。
能把戲演得跟真的一樣,這得多大本事。
顧玖微微頷首,答應下來,“三妹妹不用太擔心,太太也是替你著想。我這就過去看看,若是有消息,會派人告知三妹妹一聲。”
“多謝二姐姐。過去我不懂事,對二姐姐有不敬的地方,還請二姐姐見諒。”
顧玖說道:“自家姐妹,不用客氣。”
離開靈堂,顧玖臉色一變,眉頭緊皺。
她回頭看了眼顧玥,哭得真傷心啊。
這要經過多少磨煉,才能將戲演到這個程度。
如果這一切,都是顧玥在演戲,那麼趙二郎的死必定有蹊蹺。
不過,顧玖沒有打算追尋真相。
她來到花廳,謝氏正怒氣衝衝同海西伯夫人交涉。
謝氏見到顧玖,就跟見到救星一樣,“二姑奶奶,你可算來了。你和伯夫人好生說說,顧玥年紀輕輕,豈能替一個死人守一輩子。”
顧玖上前一步,說道:“夫人節哀。”
海西伯夫人雙眼紅腫,顯然哭了挺長時間。
她拿著手絹擦著眼角,“詔夫人有心了,請坐吧。”
顧玖在椅子上坐下。
海西伯夫人說道:“本夫人知道你們都心疼二郎媳婦,難道我就不心疼嗎?可是我們趙家,沒有改嫁的女人,閨女不行,兒媳婦更不行。一開始,本夫人就闡明了這一點。”
謝氏惱怒,“玥兒沒有孩子,又年紀輕輕,過去還時常被你們母子磋磨,憑什麼要她為趙二郎守一輩子。今天我將話撂在這裡,改明兒我就派人過來搬嫁妝,將玥兒接回家去。以後婚姻嫁娶,各不相乾。”
海西伯夫人怒道:“休想!”
顧玖攔住謝氏,出麵說道:“伯夫人,我家三妹妹沒有孩子,你要她守一輩子,是不是太過強人所難。”
海西伯夫人說道:“孩子的事情好辦。我都安排好了,直接讓她過繼一個。”
“過繼的能有親生的孝順嗎?荒唐!”謝氏心頭憋了一肚子火氣。
顧珊坐在邊上,陰沉著一張臉。
又是顧玥,為何每次都是顧玥?
為什麼要替顧玥出頭?
讓顧玥替趙二郎守一輩子,不好嗎?為什麼要將顧玥接回家去?
海西伯夫人理所當然地說道:“過繼的孩子當做親生的養,等到老了,孩子也會孝順。”
謝氏怒道:“荒唐!”
顧玖說道:“此事應該聽聽三妹妹的想法。”
海西伯夫人卻強硬地說道:“我們趙家絕對沒有改嫁的兒媳婦,死也要死在趙家。”
顧玖輕聲一笑,“不知是伯爵府的規矩大,還是朝廷律法大?伯夫人,你彆忘了,朝廷可是鼓勵寡婦再嫁。”
邊關年年打仗,朝廷需要人口,需要稅賦。
人口怎麼來?自然是靠夫妻生育。
為了人口,為了稅賦,大周從立國開始,就一直鼓勵寡婦再嫁。
海西伯夫人愣了一下,接著又強硬地說道:“這是伯爵府的家事。就算是朝廷律法,也管不了。”
顧玖緩緩搖頭,“若是太太去衙門告你們伯爵府強逼寡婦守貞,伯夫人,你猜到時候律法能不能管到伯爵府的家事?”
海西伯夫人猛地朝謝氏看去。
謝氏頓時底氣十足,“不讓玥兒回娘家,改明兒我就去衙門告你們伯爵府。”
海西伯夫人大怒,“彆欺人太甚。”
謝氏指著對方,“是你們欺人太甚。我家玥兒自從嫁到你們伯爵府,你說說看,到底挨了多少回打?看在親家的份上,沒和你們計較。結果你們還蹬鼻子上臉,還要逼著她為趙二郎守一輩子。我呸!趙二郎一個斷袖,他配嗎?”
“休要胡數八道。”
謝氏和海西伯夫人,你來我往,誰都不服誰。吵得不可開交。
顧玖看見葡萄在門外張望,招手叫她進來。
葡萄遲疑了一下,轉身就跑。
顧玖使了個眼神,王依追了上去。
趁著那兩人吵得厲害,無心他顧,顧玖乾脆走出花廳。
葡萄被王依攔住去路,很是著急。
見到顧玖,頓時心頭一虛,“奴婢拜見詔夫人。”
“誰讓你來的?”
“是我家少奶奶。少奶奶命奴婢過來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
顧玖試探問道:“趙姑爺不是救回來了嗎?怎麼突然又死了。”
葡萄埋著頭,“奴婢不清楚。”
“你在三妹妹身邊伺候,你能不清楚?”
葡萄連連點頭,“奴婢真的不清楚。隻是聽太醫說二少爺病情十分嚴重。”
“哦?”
顧玖走上前,來到葡萄身邊,用極低的聲音問道:“趙二郎死了,三妹妹很高興吧?”
葡萄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渾身一哆嗦,“奴婢還要回去複命,先行告辭。”
這一回,顧玖沒攔著葡萄。
從葡萄的反應看,她的猜測沒有錯,顧玥的確是憋了一肚子壞水。
趙二郎的死,顯然不是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