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無聲詢問劉詔怎麼回事。
劉詔悄聲說道:“我來的時候,陳律已經挨了打。”
若非劉詔護住陳律,陳律還得挨打。沒看到陳律這會都是躲在劉詔背後。
陳敏很憤怒,非常大膽地,用憤怒的目光盯著湖陽。
湖陽郡主大怒,指著兩兄妹,“反了你們。本宮是你們母親,本宮打你們又怎麼樣?就算本宮將你們打死,官府也不會過問。”
“官府不過問,王府要過問。”劉詔很不滿。
他其實不樂意同湖陽打交代。
因為湖陽太難纏,總是蠻不講理。
湖陽冷哼一聲,“劉詔,你給我讓開。今兒我還非要狠狠教訓這兩個不孝子女。”
劉詔輕蔑一笑,“他們兄妹由我護著,姑母是不是連我也打?”
“劉詔,這是本宮的家務事,你非要插手嗎?”
“插手又如何?”劉詔寸步不讓。
裴氏早就看不慣湖陽,“來人,把湖陽郡主請出去。”
“嫂嫂好大的威風。彆忘了,這是王府,是我王兄的府邸。當心王兄回來,我到王兄跟前告你一狀。”
裴氏冷笑,“這些年,你告的狀還少嗎?”
劉詔也說道:“父王不在,王府由我做主。姑母再不收斂,休怪侄兒不客氣。”
“你要怎麼不客氣?你說啊?”湖陽大怒,跳起來指著劉詔。
“夠了,都少說兩句吧。”
一直沉默地顧玖突然出聲,厲聲嗬斥。
“湖陽姑母,你信我嗎?”顧玖很認真地問道。
湖陽郡主見到顧玖,有點扭捏。轉眼她又笑了起來,“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能不能聽我說兩句。”
“你說。”
顧玖說道:“姑母之所以如此惱怒,非要教訓陳律表弟,莫非就因為陳律表弟想要從軍?”
湖陽郡主狠狠剜了眼陳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屁本事沒有,就敢去從軍,找死嗎?”
陳律攥緊拳頭,血液衝上頭頂,臉頰通紅。
他異常憤怒。
敢情在母親眼裡,他就是個貨色,連人都不是。
他內心很痛苦。他無數次的問自己,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投生到湖陽的肚子裡。
有時候真的恨不得死了算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再遭受來自親人的羞辱。
可是一想到陳家隻剩下他一個男丁,想到自己死了,沒人替妹妹撐腰,他就喪失了死的勇氣。
顧玖掃了眼陳律。
一個說話太難聽,一個偏又將每句話聽進心裡,這對母子能好好相處才怪。
顧玖上前,拉住湖陽的手,將她安頓在椅子上坐好。
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手邊。
接著,她柔聲說道:“姑母的心情我理解。姑母就隻有陳律一個兒子,從軍打仗難免會有傷亡。姑母隻是太擔心陳律表弟,怕他從軍後再也回不來,連個孩子都沒留下,才會一力阻止他去從軍。”
湖陽郡主一時間百感交集,總算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
“還是大侄子媳婦知道我的心意。我一心一意替臭小子考慮,結果他還不領情。你瞧瞧他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一樣。”
陳律麵無表情,他不會相信一個字。
什麼擔心,什麼關心,統統都是假的。
顧玖柔聲一笑,“姑母明明是關心陳律表弟,可是說出口的話,總是讓人誤會。姑母是不是該將真正的心意說出來。”
“說什麼說。本宮是他親娘,本宮不準他去從軍,難道有錯。”
湖陽冷哼一聲,還不忘瞪了眼陳律。
陳律麵色鐵青,一言不發。
顧玖說道:“姑母這話,有失偏頗。陳律表弟已經是獨自支撐門戶的大人,姑母和他說話也該和順點。關心就關心,為何偏要口不擇言,叫人誤會。
姑母也希望陳律表弟能知道你是在關心他吧,可是依著姑母這態度,他曆練那麼少,哪裡看得透姑母的真實心意。”
湖陽郡主嘴硬,“我是他娘,我和他說話還要考慮他的想法?荒謬。”
顧玖壓低聲音問道:“姑母真的希望陳律表弟一直誤會你?”
湖陽郡主語塞。
顧玖又提高音量,“姑母明明一片慈母心腸,可是卻拉不下臉麵,說出的話仿佛是刀光劍雨。陳律表弟和敏妹妹都還小,哪裡受得住這樣的陣仗。要知道,之前我都差點被姑母給嚇壞了。姑母的威風,可不是人人都承受得起。”
劉詔抿唇偷笑。
顧玖又在忽悠人。
湖陽郡主目光閃爍,她笑著問顧玖,“本宮向來都很威風,對吧?”
顧玖點點頭,“那是當然。姑母巾幗不讓須眉,當真威風凜凜。”
坐在上首的裴氏,聽著顧玖不遺餘力的捧著湖陽,牙齒都快酸掉了。
難怪顧玖能哄住湖陽。昧著良心,顛倒黑白,尬誇湖陽,真是好本事。
裴氏冷哼一聲,叫她尬誇湖陽,耐心哄著湖陽,她可做不到。
她情願直接甩湖陽一個大嘴巴子,將人趕出去。
反正裴氏怎麼看湖陽,都看不順眼。
對於看不順眼的人,裴氏可沒多少耐心。
湖陽郡主掃了眼陳律陳敏兄妹,然後說道:“還是大侄子媳婦了解本宮。本宮一片好心,卻被這兩個不孝子女當成了驢肝肺。屁本事沒學到,就想去從軍。就不怕死在外麵,沒人繼承陳家的香火。”
陳律臉色難看,“不管我有沒有本事,我都要從軍。母親要麼支持我,要麼就彆管我,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
“你放肆!”湖陽拍著桌子,大怒。
眼看母子二人又要開戰,顧玖趕緊攔住湖陽。又給劉詔使眼色,叫劉詔趕緊將陳律帶走。
劉詔拉著陳律離開。
湖陽氣呼呼的,指著陳律大罵。
“姑母,你忘了我和你說的話嗎?”
顧玖沉下臉來,提醒湖陽,不要太過分。不僅不能對孩子過分,也不能在王府撒野。
“大侄子媳婦,你剛才都看見了。陳律那個臭小子,你看看他是什麼眼神。”
“姑母,陳律表弟今年才多少歲?正兒八經論起來,他還是半大小子。姑母真要和他計較?”
湖陽郡主張張嘴,“他就是欠教訓。”
顧玖問道:“陳駙馬死得那麼慘,加上一夕之間,陳家人都沒了,你叫陳律表弟怎麼辦?姑母應該慶幸,他沒因此瘋掉。
他一個人能撐到今日,在我看來已經非常了不起。換做旁人,誰能在家破人亡之後,還能振作起來獨自支撐門戶?有這樣的兒子,姑母應該感到驕傲才對。”
躲在角落裡的陳敏,聽到這番話,忍不住紅了眼眶。
沒想到最了解大哥的人,會是表嫂。
表嫂說的太好了。
湖陽姑母有點尷尬。
顧玖再次說道:“自陳駙馬過世後,姑母很快走出陰霾。那是因為姑母的親人都還在,有一雙兒女,有王爺,有娘娘,還能得到親人支持。
然而陳律表弟又得到了誰的支持?在陳律表弟心目中,最親的人就是陳家人。可是陳家人死光了。
敏妹妹那麼小還需要人安慰,他指望著最親近的母親能安慰他,可是姑母作為母親對他隻有橫加指責,不曾安慰過一句。
你想想看,他心裡頭得多難受。他和你對著乾,頂撞你,無非是想獲得你的關注,以及來自你的支持。
他想從軍,無非是想重振門戶,想將陳家立起來。這些,姑母真的要視而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