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向陽……
他們對房子的要求就是向陽。
王建根又一次挑中了兩間屋,囑咐王連氏守著房子,他帶著二根去街頭做登記。
“十五巷,一百四十一棟,五號六號房。”
夥計聞言,開始拿出冊子翻閱。
王建根緊張地盯著夥計的手,十五巷一共隻有一百五十套宅院,他很擔心房子又被人選走了。
看著夥計的手指頭,一點點往下移動,終於找到了一百八十一棟宅院的記錄。
“把銘牌拿來,登記吧。”
王建根如釋重負。
取下脖頸上的銘牌交給夥計做登記。
夥計提筆刷刷登記,又在格式合同上麵填上王建根的姓名,然後將銘牌以及白紙黑字的格式合同交給王建根。
“去裡麵找賬房辦手續。要是不識字,那邊有夫子幫忙解說,免費。”
夥計指了指樹蔭下一個老夫子。
老夫子也是流民,做不動活,幸虧能寫能算,生計不成問題。
前幾天,東家零時招一批會解讀格式合同的夫子,老夫子應征報名,被選上了。
今天,他隻需要坐在樹蔭下,給每個找上門的人解說合同,就能掙一百文錢,外加包兩餐。
這是他背井離鄉,來到京城後收入最高一份工作。真想一直乾下去。
王建根對二根說道:“你去找娘,叫他們過來。我在這裡辦手續。”
二根聽話,撒腿就跑走了。
既然是免費,王建根當然要請教一下老夫子。
老夫子拿著合同,逐字逐句給他解說。
“你買的這個房子,六兩一間,這是全款一次性付清的價格。你要是貸款三年就是七兩的價格,五年就是八兩……”
“我貸款。”
老夫子心中了然,來谘詢的人幾乎都是貸款,“貸款的話,你就要到裡麵找賬房先生,再簽一份合同。
也就是說,你得簽兩份合同。一份是和東家簽的,一份是和少府錢莊簽的。
還有一件事情你要牢記,房子可以自由買賣,但是如果貸款沒還清就想賣房子的話,必須賣給東家。其他人不行。過些日子,東家會在坊市內設一個房屋租賃買賣中心,方便大家。
另外,你身上的銘牌就是你的個人印章,買房賣房還款做工,隻要你在這個坊市裡麵住著,你就得用到銘牌,千萬彆丟了。”
王建根一聽,握緊了脖頸上的銘牌,說道:“丟不了。”
老夫子將合同還給他,“趕緊去辦手續吧。今兒人多,怕是要排隊。”
王建根點點頭,起身朝人進人出的房子裡走去。
果然裡麵已經開始排隊。
十幾個賬房,一溜坐著。
手持算盤,同每個人講解買房的程序,每個月如何還款。
青梅穿著小廝衣服,也來幫忙。
不是她想湊熱鬨,而是人手不夠,顧玖不得不將她派出來。
不光是她,青竹,方嬤嬤,小翠,王依全都來了。
一下子,顧玖身邊的幾個大丫鬟一走而空,隻剩下小丫鬟在身邊伺候。
顧玖甚至找王府家令,借了二十個賬房過來幫忙。
若非王府家令自持身份,老古板,顧玖都想將家令大人忽悠來,幫她坐鎮。
另外,顧玖還問湖陽郡主要了點人。
湖陽郡主不靠譜,但是郡主家令,以及郡主府的賬房都是極為靠譜的。
顧玖一開口,湖陽二話沒說,將人全都送了過來。
郡主家令很心塞,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麼就和一群賬房一起賣房子呢?
隻是在湖陽郡主的淫威下,郡主家令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白仲跟在錢富身邊,帶著人四處巡視。
沒錯,錢富也被忽悠來了。
劉詔親自發話,錢富不得不從。
好在隻需要忙三天。三天之後,他就能回王府做他的內侍。
每條街道都有一個房產辦理點,十五巷是人最多的。
因為十五巷的房子是最便宜的。
錢富走進房產辦理點,雙目微微眯起來,不動聲色地打量大廳裡麵的人。
白仲小聲問道:“錢公公,有問題嗎?”
錢富擅探聽消息,更擅看人。
他壓著嗓音,對白仲說道:“右前方,穿褐色短衫,腳踩布鞋的那個人,派人去看看。”
白仲半信半疑,叫來一個夥計去辦事。
夥計領命,親自上前,同褐色短衫男子交談。
“大哥,你也買房啊!你那是哪一棟?說不定我們買在一個地方,將來做鄰居。”
夥計有個特點,天生路人緣,羨慕不來。
褐色短衫男子一開始還有些防備,在天生路人緣的夥計麵前,也得敗下陣來。
兩個人熱情的交流起來,連帶著其他人也加入其中。
確信掏了褐色短衫男子的底,夥計借口告辭,回到白仲身邊。
這個時候,白仲和錢富正在裡間喝茶。
他直接問道:“怎麼樣,打聽清楚了嗎?”
夥計點頭,“都打聽清楚了,這是他的身份信息,是在工地上做工的流民,家裡人口還挺多的。一共要買四間屋。”
白仲看著身份信息,沒問題啊。
錢富問道:“貸款還是現款?”
“貸款三年。”
錢富麵無表情地說道:“這家人,上個月還到錢莊借了銀子,理由寫著看病買藥。轉眼就有錢買房。據我所知,四間屋,他得準備二兩銀子的首付款。他哪來的錢?”
錢富手裡頭拿著流民名冊,已經翻到褐色短衫男子的那一欄。
這不僅僅是一份名冊,更是一份檔案。記錄了流民衣食住行各個方麵。
錢富一邊翻看,一邊感歎,一邊學習。
這法子不錯,給所有人建一份檔案。想要查誰,翻檔案一目了然。
白仲聞言,也覺著有些問題。
一個還在欠債的流民,手頭上突然冒出二兩銀子買房,的確不正常。
“會不會上個月借的銀子沒用完?”
錢富搖頭,“這個人家裡有八口人,母親做漿洗,兄弟做零工,就他和他婆娘有正經活乾。
兩口子掙的那點錢,隻夠老父親的醫藥錢,更彆提吃飯也要花錢。可以說,這家人一窮二白,隻能勉強維持生計。
二兩銀子,對他們這樣的人家可不是小數目。就算他要借債買房,也該買兩間屋。
可是他卻一口氣買了四間屋,錢從哪裡來?流民裡麵誰這麼富有,能一次借他二兩銀子?
據我所知,流民裡麵的地痞流氓,高利貸全都被收拾乾淨,不存在地下借貸。
錢莊也沒有多餘的記錄,他手中的二兩銀子不覺著可疑嗎?”
白仲一聽,頓時也覺著褐色短衫男子有問題。
錢富合上名冊,對白仲說道:“派人查吧。估計和褐色短衫男子類似情況的人還有不少。”
“錢公公的意思是,有人買通這些流民,有意囤房?”
錢富板著臉,“不排除這種可能。這邊房子好,人又多,很快就會興旺起來,有人看中這裡的房子想要囤房,不是沒可能。因為購房限製隻能流民購房,那些不差錢的購買者隻能通過收買流民來囤房。”
白仲齜牙,真叫夫人料中了。
他叫來夥計,“你去見鄧公公,將這裡的情況告訴他。叫他趕緊下令,今天隻做買房登記,晚幾天放款拿鑰匙。”
夥計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