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一定會如數繳納稅金。”他用儘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
說完後,直接倒在地上。並未昏迷,隻是體力不支。
有了一百多萬兩的進賬,天子的心情由暴風雨轉為和風細雨。
天子朝顧玖看去,“南城門外工地,你打算什麼時候複工?城外幾萬流民出了問題,朕拿你是問。”
顧玖躬身說道:“隻要供貨商不再斷貨,不再哄抬價格,南城門外工地隨時都可以複工。”
天子嗯了一聲,“誰敢斷你的貨?”
“沒人,沒人!”承恩伯朱辭掙紮著說道,“詔夫人一會出宮,所有供貨商都會如常供貨。”
“哦?”顧玖居高臨下看著如一條鹹魚的承恩伯,“伯爺說真的?”
“自然是真的。”
他掙紮爬起來。他可以認輸,但是他不能低頭,不能失了自己的傲骨,不能被人看輕。
他更不能接受顧玖居高臨下的俯視。
儘管他站都站不穩。
顧玖輕聲一笑,“晚輩相信伯爺。伯爺是信人,說讓我不好過,我果真不好過。說正常供貨,我相信供貨商一定會正常供貨。”
承恩伯朱辭笑不出來。
他心裡頭,有一千萬頭神獸狂奔而過。
天子乏了,揮揮手,叫所有人都滾。
顧玖走上前,“伯爺可要我扶著你出去?”
“不用!”承恩伯咬牙切齒。無恥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天子真是偏心。
他說的話,天子一句不信。
顧玖說的話,天子全部采信。這女人不簡單。
顧玖笑了笑。
她想說:承恩伯你輸得不怨。陛下愛錢,而你偏要和陛下作對,逃稅漏稅,陛下豈能饒你。
顧玖和承恩伯,在天子的眼中,一個替他分憂,如實繳稅。一個隻會製造麻煩,並且還敢偷稅逃稅。
隻是對承恩伯罰錢,沒有抄家滅族,已經是看在親戚的份上格外開恩。
承恩伯若是不懂收斂,天子不介意抄了伯爵府。
天子就是這麼冷酷無情。
顧玖一早看透這一點。
故此,她在天子跟前,從來隻談利益,不談血緣親情。
……
噗!
承恩伯朱辭剛走出興慶宮,心頭那口血再也壓不住,瞬間噴出。
“哎呦,伯爺你沒事吧?還撐得住嗎?”申常侍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貌似關心地問道。
朱家下人扶著承恩伯,讓他不至於跌倒。
他揮揮手,有氣無力地說道:“累申公公擔心,老夫死不了。”
申常侍笑了起來,“死不了就好。伯爺千萬保重,陛下的長輩就隻剩下你和少府家令,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少府家令大人得多寂寞啊。”
承恩伯朱辭心口翻湧,差點又吐血。
他忍了忍,好不容易才忍住,“多謝申公公提醒,老夫一定會保重身體,長命百歲。”
“那敢情好!咱家就等著伯爺你長命百歲。”
說完,申常侍揮手,當即有兩個小黃門跑出來,架著承恩伯出宮。
顧玖走在前頭,但她走得慢。最後幾乎同承恩伯一起出宮。
她先上了馬車,本來準備離開。
當她看見朱管家出現在承恩伯身邊的時候,她決定再停留一會。
因為朱管家的臉色很凝重。
朱管家有些慌亂,“伯爺,剛得到消息,我們的海船遇到海盜被劫了。”
“被劫了?”承恩伯朱辭轟的一下,頓感天旋地轉。
“伯爺,你怎麼啦?快來人!”
承恩伯直接吐血昏迷過去。
朱家的下人七手八腳將人抬上馬車,急匆匆離去。
顧玖琢磨了一下,吩咐許有四,“去打聽一下,朱家出了什麼事?”
“小的遵命。”
能讓承恩伯吐血昏迷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
說不定她有機會落井下石。
“走,我們回王府!”
……
承恩伯府。
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如喪考妣,丫鬟小廝走路都放輕了腳步,生怕觸了黴頭。
太醫給承恩伯診脈看病,一臉凝重。
“太醫,家父情況怎麼樣?”
“伯爺怒極攻心,加上受了外傷,情況有些嚴重。老夫先開兩劑藥吃著。”
“有勞太醫。”
“應該的。”
承恩伯額頭上紅腫,胸口上一個青紫的痕跡。這些都是天子用腳踢出來的。
等太醫開了藥離開後,朱二老爺一拳頭砸在桌上,“怎會一敗塗地?陛下糊塗嗎,為何會站在顧玖那邊?”
“休得胡言亂語。”
虛弱的言語,不複往日那般中氣十足,透著十足的老氣。
承恩伯朱辭剛醒來,就聽到老二正在口無遮攔。
他出聲嗬斥,又接連咳嗽了幾聲,才說道:“顧玖替陛下解決了滯留不去的流民,還如數繳稅。陛下還有什麼理由支持我們朱家?老夫輸了一籌,輸得不怨。”
“父親,難道我們就要認輸嗎?”
“不然呢?你想被抄家滅族?”
朱二老爺渾身一抖,“陛下要抄家?”
“若是不如數繳納稅款,下次登門的就是金吾衛。”承恩伯重重說道。
他在警告幾個兒子,不準做多餘的事情,不準觸怒陛下。
朱大老爺神情晦暗,“陛下對我們朱家,真是一點情麵都不留。當初陛下能登基稱帝,我們朱家也出力不少。”
承恩伯疲憊地說道:“幾十年前的事情,現在提起來沒意思。當年的功臣何止朱家,那麼多功臣都死了,我們朱家還享受著榮華富貴,你們就彆抱怨了。知足吧!”
朱大老爺問道:“父親,我們要繳納多少稅款?幾日繳納?”
承恩伯朱辭一聽到這個問題,心頭就翻江倒海的難受。
連連咳嗽,好不容易才止住。
他的胸腔仿佛是個破箱子,一直喘著粗氣,“五日內,需繳納一百五十五萬兩。老大,此事你趕緊去辦。少一文錢,陛下就會抄了我們朱家。”
朱家眾人齊齊變色。
朱二老爺紅了眼眶,“陛下是成心將我們朱家往死李逼嗎?一百五十五萬兩,五日繳納,這是要掏空我們的家底啊。”
承恩伯朱辭很是疲憊,“趕緊去辦吧。晚了,金吾衛就真的上門抄家。”
朱大老爺重重點頭,“兒子這就去籌措資金,父親好好修養,爭取能早日康複。”
承恩伯朱辭點點頭,“你是老大,你就多費點心。”
朱大老爺不發一言,起身離去。
朱二老爺也被打發出去。
朱管家端著煎好的湯藥,親自端進臥房,伺候承恩伯喝藥。
喝過藥後,房裡隻剩下主仆二人。
承恩伯朱辭才問道:“海船被劫,是怎麼回事?”
朱管家悄聲說道:“有海商自南邊來,說海盜劫掠海船。我們的三艘船全部被劫,無一幸免。”
承恩伯死死地咬著牙關,他怕一張嘴,心頭血就會吐出來。
好半天,他才將喉頭的鐵鏽味壓下去,艱難地問道:“船上預估有多少財物?”
朱管家遲疑了片刻,才說道:“預估有三四百萬兩財物。”
“全部被劫?”
“正是!”
噗!
承恩伯朱辭再也壓不住喉頭的鐵鏽味,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半床裘被。
“快,快派人去南邊打探消息。老夫要知道確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