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皇宮氣氛越發壓抑沉重。
大家都盯著寢宮方向。
有人盼著天子醒來,自然就有人盼著天子長睡不醒。
當黑夜籠罩大地,偏殿內燭火搖曳的時候,許多人心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做決定吧!”
“儘快召回身在外地的諸位王爺皇子。”
“邊關將領,不得擅動。”
“依著老夫看,得想辦法掣肘魯侯,以防他狼子野心。”
“是該小心魯侯。”
“京營也要派可靠的人盯著,以防萬一。”
“李侍中,你也說說吧。大家都表態了,就隻剩下你默不作聲。莫非你還要堅持己見?”
李侍中不動聲色地朝寢宮方向瞥了眼,“急什麼?宮門已經落鎖,這個時候做決定,也要等到明兒早上簽發政令。”
“現在做決定,明兒宮門一開,政令就能出宮。李侍中,你不要再拖延時間。”
“李侍中,你到底作何想法?難不成陛下昏迷前有交代你什麼?”
“不可能!陛下昏迷的時候,李侍中根本不在場。”
幾個大人,全都對李侍中怒目而視。
一副李侍中不和他們站在一起,就是大家敵人的模樣。對待敵人,自然不會客氣。
李侍中冷冷一笑,“罷了!本官就同流合汙……”
“荒謬!我們都是為江山社稷著想。”
“李侍中請慎言。你一直反對召回諸位皇子,難不成你想扶持小皇子?”
“李侍中,你分明是狼子野心。”
偏殿內,眾人齊聲鞭笞李侍中,非要在他頭上按上各種罪名才甘心。
多好的機會啊,不趁機將李侍中打趴下,簡直對不起自己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
就在鬨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申常侍急匆匆來到偏殿,“諸位老大人,陛下醒了!”
“什麼?”
“你剛說什麼?”
“啟稟諸位老大人,陛下剛醒來。諸位老大人趕緊過去吧。”
“陛下怎麼突然醒來?不是說很可能醒不來嗎?”
“陛下乃是天子,自有上天保佑。”申常侍似笑非笑地看著急不擇言的某位老大人。
眾人神情凝重,紛紛起身,前往寢宮。
每人心思各異,卻都透著一點小心翼翼。
陛下醒來,風波過去了嗎?
眾人來到寢宮,躬身參見天子。
天子躺在床上,臉頰僵硬。雙目圓睜,熊熊怒火正在燃燒。
“陛下,諸位大人都到了。”陳大昌躬身伺候在床榻前。
“京,京城戒嚴,輪流值守,其餘人等不得逗留皇宮。”
天子努力張著嘴說話。
話語卻含含糊糊,不甚清楚。
諸位大人細心觀察,發現天子右邊臉頰完全動不了。這是中風?
中書令大人上前一步,“陛下剛醒來,還請保重龍體。”
“請陛下保重龍體。”眾人齊聲說道。
“諸位大人,還是趕緊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做事吧。”陳大昌不輕不重地提醒眾人。
尚書令大人站出來,“陛下身體抱恙,是否將身在外地的諸位皇子召回京城。”
天子左邊臉頰微微抽動,怒火中燒,“滾,滾出去!”
尚書令大人還要請命,卻被陳大昌攔住,“諸位大人請回吧。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過兩日等陛下身體好些,再討論不遲。”
尚書令大人目光如刀,刺向陳大昌,奸賊。
陳大昌麵色平靜,心中連連冷笑。擺明態度不會讓步。
尚書令大人咽下心中惡氣,躬身退下。
除了留下來值守的兩位大人外,其餘七人全都一副高深莫測地模樣離開興慶宮。
宮門緊閉數個時辰的興慶宮,終於從裡麵打開。
守候在宮門口的宗室,大臣,皇孫皇女們,一瞬間,目光全都朝那七位大人看去。
“李大人,陛下現在什麼情況?”
“你們現在出來,陛下沒事了嗎?”
“陛下有沒有說什麼?”
中書令站在最前麵,輕咳兩聲,打斷所有人的問詢。
他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重點關注那些個皇孫。
然而,大家都是表情管理專家,加上光線昏暗,他實在是沒看出哪怕一點點有用的東西。
他清清喉嚨,朗聲說道:“陛下已經順利蘇醒。奉陛下口諭,除我等輪流值守外,任何人不得逗留皇宮。所有人即刻出宮回府。自今日起,京城戒嚴,金吾衛嚴查違背令之人。”
話音一落,嗡嗡嗡地吵起來。
大家七嘴八舌詢問起更多的情況。
“陛下身體可有恢複?”
“陛下為何昏迷?”
“我等要見陛下。”
“對,我們要見陛下。”
一時間,仿佛所有人都在吵著見陛下。
“哼!陛下剛剛蘇醒,身體正在恢複中,豈能隨意打擾。全都退下。”尚書令大人一身官威,著實有些嚇人。
“我們不敢打擾陛下,隻要遠遠看一眼確定陛下醒來就行。”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然而沒有陛下允許,除值守人員外,任何人不得踏入興慶宮一步。
“想要麵見聖上,再等兩天吧。”這是中書令大人對眾人的回答。
這個回答,顯然不能打發在場的人。
大家鬨將起來,眼看著就要發生衝突,陛下身邊第一心腹陳大昌急匆匆跑出來。
“諸位大人的擔心和關懷,陛下都知道了。陛下讓大家都回去,明兒若是陛下身體好轉,自然會接見諸位大人。”
“陳公公,陛下果真醒了嗎?”
“千真萬確,陛下已經順利醒來。”
“那就好,那就好。”
陳大昌接著又勸道:“諸位大人都退了吧。”
大家可以懷疑那七位大人在說謊,卻不會懷疑陳大昌。
陳大昌是天子身邊第一心腹,誰的麵子都不給。
想來這幾位大人還沒本事讓陳大昌陪著他們演戲,編造天子醒來的消息。
於是乎,眾人迅速退去。
打算明兒一早進宮麵聖。
相信陳大昌,不等於真的放心。
總要親眼看到醒來的天子,提著的心才會落到實處。
打發走了所有人,陳大昌叮囑侍衛看好門戶,這才回到寢宮伺候。
天子在內侍的幫助下坐起來,試著動一動僵硬的右手。
然而,無論付出多大的努力,天子的右手都沒有動靜。
準確的說,天子右邊上半身,此刻僵硬如石塊,完全無法動彈。
幸好沒有影響到咽喉,大腦,還能順利說出話來。
“朕是,怎麼了?”
天子努力說話,卻斷斷續續。眼中的怒火越燒越旺,大有燒死所有人的架勢。
太醫心頭一驚,鬥膽說道:“陛下戒怒!陛下好不容易醒來,切忌大喜大怒。若是再次昏迷,微臣等人恐怕力有不逮。”
天子急促的喘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拚儘了全力。
以至於呼吸聲粗重的幾步遠都能清清楚楚聽到。
“朕,為何,會昏迷?朕得了,什麼病?”
太醫院院正硬著頭皮說道:“陛下年齡大,加上政務繁忙,未能修養調整……”
“說,人話!”天子厲聲嗬斥。
太醫院院正出了一腦門子冷汗,戰戰兢兢地說道:“陛下是中風。”
“中風?”
天子清晰得吐出中風二字。
他伸出活動自如的左手,又看看僵硬如石頭的右手,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堂堂天子,天上地下第一人,竟然會中風?
開什麼玩笑?
天子滿臉的不可置信。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無論天子多麼努力,多麼急切,心中怒火已經焚燒了五臟六腑,右邊身子動不了就是動不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右邊身子動不了,但是右腿還能動一動。
“朕中風?”
太醫院院正率領太醫院頂尖太醫跪在地上,“是是是,陛下的確是中風。”
“朕,什麼時候能好?”
“陛下謹遵醫囑,戒急戒躁,不可大悲大喜,好生調養,症狀會逐漸減輕。但是沒辦法徹底好轉。”
天子唯一能活動的左手死死地抓著裘被,“朕,養你們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