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過後,天氣逐漸暖和。
京城百姓也都開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剛過元宵,天子先是下旨賜死太妃孫氏。
之後又召見孫家族長安撫。
其談話內容,無非就是,“朕信任你,信任你們孫家。孫氏的事情,和你們孫家無關,你們大可安心,繼續為大周江山發光發熱。”
有天子的安撫,孫家族長老淚縱橫。
自去年宮變以來,孫家從上到下,都提著一顆心。
雖說他們和東宮,和楚王府並沒有牽扯。可是難保陛下會不會遷怒到他們身上。
等到天子賜死太妃孫氏,孫家人的擔心達到了最高點。
如今天子的一番安撫,徹底打消了他們的顧慮。
孫家族長哭著表忠心,一副君臣相得的畫麵,令人動容。
天子之所以安撫孫家,是因為孫家還有用,寧王也沒打算登基後要殺孫家祭旗。
要是他這頭安撫好,改明兒寧王一登基就弄死了孫家,那他堂堂天子的臉麵何存。
這父子二人,早就商量好,要如何對待這些臣子。
哪些人該殺,哪些人該貶,寧王心頭有個名單。
他和天子商量好了,天子如今就照著寧王的名單修修補補,為寧王將來登基稱帝掃清障礙。
寧王時常同天子開玩笑,“父皇對兒子愛得深沉啊!該讓燕王看看我們父慈子孝的模樣,叫他深刻反省。”
“滾!”
天子很心塞,寧王竟然敢拿他開玩笑,越來越放肆。
寧王趁機滾了,到朝堂上同朝臣們鬥智鬥勇。
天子最後還是下了一道殉葬的旨意,令江淑儀殉葬。
自宮變後,江淑儀一直惶惶不可終日。
尤其是當流言四起,說她和李德妃所懷孩子,並非天子血脈的時候,她都快嚇死了。
她立了功,卻還不足以讓天子放過她。
這些日子,她一直提心吊膽。
直到殉葬的旨意下來,江淑儀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周苗,本宮該怎麼辦?”
“娘娘想活嗎?”
“當然。能活誰想死?”江淑儀聲音都在發顫。
周苗蹲下來,與江淑儀平視,“想過活下來後的事情嗎?你必須隱姓埋名,和娘家人一輩子不能相見,更不能相認。甚至不能留在京城。畢竟京城內見過你的人不少。”
江淑儀抓著周苗的衣袖,“隻要能活下來,這些我都能忍受。”
周苗笑了起來,“娘娘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位貴人嗎?貴人對你的近幾個月的表現很滿意,救下陛下更是大功一件。貴人不欲見你香消玉殞,故此願意幫你詐死出宮。”
江淑儀捂住嘴唇,眼睛睜大,顯然被驚住了。
好一會,她才回過神來,“這位貴人真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幫我詐死出宮?”
周苗肯定的點頭。
“這位貴人到底是誰,難不成是寧王?”
周苗搖頭,“貴人的身份,你就彆猜了。”
自江淑儀生下鬼胎失寵,之後所做的每件事,包括投靠薛貴妃,全都是周苗按照貴人的交代,安排江淑儀照著吩咐做事。
江淑儀投靠薛貴妃,這步棋看似不起眼,沒想到卻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
若非江淑儀失手,天子早在宮變當天就已經死了。
一顆小小的棋子,在關鍵時刻竟然起到了決定大局的作用。可見下棋的人,不僅想得足夠遠,而且心思足夠深沉。
江淑儀對周苗口中的貴人,有過諸多猜測,卻全都遭到了周苗的否認。
江淑儀巴巴地問道:“我能信你嗎?我能信任你口中的貴人嗎?難道這位貴人不是想趁機滅口殺了我?”
周苗撩起江淑儀的下巴,“你的使命已經完成,貴人對你的表現很滿意,故此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如果貴人想要殺你滅口,大可以不管你。陛下那道殉葬的旨意還是熱乎乎的,真正殺你的人正在摩拳擦掌。
當然,你若是不相信我,不相信貴人,我也不勉強你。我這就離開,遠遠的看著你殉葬就好。”
“不,不要走。我沒說不相信你。我隻是好奇貴人的身份。”
周苗輕聲一笑,“好奇害死貓,想活命就少點好奇心。你要是這知道了貴人的身份,貴人不殺你也隻能殺了你。”
江淑儀渾身哆嗦了一下,“好,我不問貴人的身份。你怎麼幫我逃出宮裡?”
周苗說道:“陛下叫你殉葬,也不是叫你馬上死。你耐心等待,等到陛下離世那天。
這裡有顆假死藥,趁著陛下離世,處死你的宮人尚未到來之前,趕緊服下這顆藥,權當你是自儘。
陛下會停靈二十一日,然而你,死的第二天,就會被送入地宮。
屆時自有人幫你偷天換日,將你從地宮裡麵帶出來並喚醒你,之後會有人將你送出京城。”
“就這麼簡單?我隻需要在關鍵時刻吃下這顆藥?”江淑儀有點不敢相信。
周苗點頭,“你這裡自然是越簡單越好,以免引起懷疑。真正麻煩的是偷天換日,那可是要命的事情。不過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會有人安排好一切。”
江淑儀突然問道:“我值得貴人冒如此大的風險幫我嗎?”
“你說呢?”
江淑儀搖頭,“我已經是個無用這之人,犯不著冒大風險幫我。”
周苗挑眉一笑,“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要珍惜這次機會,貴人不想寒了有功之臣的心,就算冒點風險,也樂意幫你。”
江淑儀張張嘴,“真的不能告訴我貴人是誰嗎?”
周苗搖頭,“不能。你若是執意要問,那麼計劃這取消,無人幫你逃出生天。”
江淑儀連連搖頭,“我不問了,再也不問了。我家裡人那裡,我會叫他們趕緊離開京城回老家。以後還請周公公幫忙看顧一二,好歹留一條活路給他們。”
周苗輕聲說道:“隻要你娘家人安分守己彆惹事,自然不會有人去找他們麻煩。若是他們回到老家後,不肯安分守己,那也彆怪有人想取他們的性命。”
“我知道,我會叮囑他們老實分本,千萬彆惹事,更不會亂說話。”
“如此甚好。”
周苗將瓷瓶放入江淑儀的手中,“記得,聽到鐘聲響起,即刻服藥。一定要趕在宮人到來之前服下此藥。”
江淑儀緊緊地握住瓷瓶,重重點頭,“我知道。”
之後幾天,江淑儀開始安排後事。
她見了娘家人,叫他們趕緊出京回老家,也留了點財物給娘家人。
之後她將所有金銀細軟收起來,由周苗幫她帶出皇宮,藏在城中一處宅院內。
隻等她逃出生天,這些金銀細軟將是下半輩子的生活保障。
神經一日日繃緊,江淑儀不由得想起顧玖。
她也想過找顧玖幫忙,然而生死大事,顧玖定不會插手。
她隻能將心裡頭一點點想法,全都壓下去。
正月未過,天子終於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開耀三十八年,正月二十八,午後,天子薨!
喪鐘敲響,全城皆聞。
官員命婦第一時間換上喪服進宮。
百姓也都換上素淨的衣服。
酒樓茶樓青樓,一切消遣的場合全都關門歇業。
唯有涉及民生,如糧油鋪子之類的,才能照常營業。
寧王陪著天子走完了最後一程,神情哀戚。
其他皇子,皆跪在地上。
李侍中並柱國公,當真寧王以及文武百官的麵,取出傳位詔書,昭告天下。
寧王大哭出聲,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蕭淑妃直接昏了過去,被人抬回長春宮。
朝臣勸解,叫寧王節哀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