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山愣了下,衝休息站方向大叫一聲,“王麻子,有人住店。”
王麻子急匆匆跑出來,“客官住店?”
管事板著臉,不動聲色的拿捏著姿態,“可有上房?”
“有有有。我們這裡的上房分兩種,一種是帶院落,一種是二層小樓。這山裡頭,天氣冷,我建議客官住二樓上房。被子都是洗乾淨曬過太陽,沒人用過。晚上通宵熱水,還有浴室,可以沐浴。”
“等等!”
管事來到裝飾最豪華的馬車前,躬身請示。
片刻之後,管事告訴王麻子,“二樓上房,開三間。另外開五間下人房。”
“我們這沒下人房,隻有兩人間,三人間,四人間,還有大通鋪。”
“那就開五間四人間。”
“好嘞。客官裡麵請,車馬就放在馬廄裡,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看守,儘管放心。”
從馬車裡麵,下來幾個女眷。
最前麵,是一位老太太。
正巧,牛大壯從收費站裡麵出來,他隨意掃了眼馬車,咦了一聲。
因為他在馬車上麵看見了家族徽記。
這年頭,隻有那種世家大族,才會有家族徽記。
牛老大嘿嘿一笑,原來是大戶人家啊。
看這樣子,是要上京城?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王麻子將這群貴人安頓好了。
牛老大溜達到休息站門口,招招手,把王麻子叫到跟前問話。
“打聽清楚了嗎?什麼來頭?”
王麻子嘿嘿一笑,“我出馬,有消息是打聽不到的嗎?問了那個管事,主家姓曲,武將世家,滕州大戶,上京城走親戚。我瞧著那位老太太,似乎是不高興。恐怕不是走親戚,是要上京城興師問罪。”
“你怎麼知道人家是上京城興師問罪?”
“順耳聽了幾句,聽他們提到一句侯府。嘖嘖,侯府的親戚,果然是大戶人家。”
王麻子口中的大戶人家,正是滕州曲家,曲姑母的婆家。
曲姑娘婚事不順,還得罪了詔夫人。
消息從京城傳到滕州,曲老太太頓時就火了。
曲姑母不肯跟隨夫君去西北吃沙子,她老人家忍了。不肯回滕州老家儘孝,她也忍了。
曲姑母當年口口聲聲說,要在京城為曲姑娘說親事。
幾年過去,親事不僅沒著落,還得罪了貴人,這如何是好。
於是乎,曲老太太乾脆決定親自上京城,料理兒媳婦還有孫女。
一行人在二樓上房安頓下來。
這上房收拾得果然乾淨,又暖和。
曲二太太伺候著曲老太太喝熱湯。
“這麼冷的天,老太太就不該出門。大嫂那裡,派個人說一聲就成。”
曲老太太皺著眉頭,“成什麼成。她仗著有代侯府撐腰,隨便哪個人找去,都不給麵子。也隻有老身親自上京城,仗著婆母身份管束她,她才會忌憚三分。”
曲老太太口中的她,指的是曲姑母,曲家大太太。
曲老太太很煩躁,“她帶著四丫頭在京城住了幾年,恐怕心都住野了。代侯府老夫人最護短,到時候怕是會和代侯府起糾紛。”
曲二太太說道:“代侯府老夫人再護短,也不能攔著大嫂不回夫家儘孝吧。我們曲家又不是沒人,她帶著四丫頭,在代侯府一住就好幾年,真不怕被人說閒話。
更何況四丫頭還得罪了貴人,連婚事都被貴人一句話給否了。她們母女再不回曲家,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曲老太太點點頭,“再有幾天就到了京城,到時候先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兒媳聽老太太的。”
這一晚,住在八裡鋪休息站的客商,都很滿意。
大冬天,有暖和的床鋪,有熱騰騰的熱湯,美味飯菜,還有整晚供應的熱水。這一切都是一場極美好的體驗。
次日一早,客商們早早起來,打算吃過早飯就出發。
休息站的夥計們,忙著招呼客商,忙著套馬車,套驢車,套騾車,套牛車……
昨晚上,花了一文錢住大通鋪的農婦,背著買好的藥材,三尺棉布,鹽巴,就準備出發回山溝溝裡麵的家。
她走出溫暖如春的休息站,回頭又看了眼大堂,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她心裡頭下了決心,下次得了山貨,還賣給休息站。還要把孩子帶出來,見見世麵。
就算要多花一文錢睡大通鋪,但是可以喝上免費冬瓜湯,也值了。
隻要多賣幾次山貨,當家的藥費就有了。過年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吃上肉。
等到明年當家的身體養好後,還能打些獵物賣給休息站。
要是運氣好,在深山裡麵采了藥材,也能賣給休息站。
這地方真好,比她去過最遠的鎮子還要好。
農婦走進山林霧氣中,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