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到彆院是來玩的。結果隻是換了個地方讀書,而且功課更加繁重。
禦哥兒生無可戀,小腦袋在想著,現在收拾行李回京城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啦。明兒一早,乖乖去書院報道。”
劉詔一臉幸災樂禍,毫無同情心。
經鑒定,的確是親爹。
禦哥兒可憐巴巴地望著顧玖。
顧玖喝著一杯鮮榨橙汁,望著星空。
額,她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禦哥兒:“……”好傷心。
隻能抱著衡哥兒尋求安慰。
方嬤嬤心疼壞了。
“夫人,能不能讓哥兒休息兩天,再去書院報道。”
顧玖搖頭,“他已經休息了快一個月,明天必須去書院報道。”
這事沒得商量。
劉詔說話都不管用,更何況是方嬤嬤。
接著她吩咐丫鬟,帶禦哥兒回房睡覺。
劉詔衝禦哥兒揮揮手:小子,自求多福吧。爹爹在家都要聽你娘親的話,咱爺倆是一樣的沒地位啊。
……
同一片星空下,京畿山區,山溝溝裡麵有個村落叫做桐子村。
桐子村很窮。
如果京畿一帶所有村落來一個貧富排行榜的話,桐子村估計是排在倒數幾名。
這些年,京城修路,修房子,類似的紅利,桐子村都沒趕上。
幸運的是,老天爺並沒有徹底拋棄桐子村。
桐子村的村民,好歹是趕上了種紅薯釀酒,養雞養鴨養豬賣給四海商行這一波紅利。
今年,桐子村難得過了一個還算富足的年。至少吃上了肉,一年到頭也能做一件新衣服穿。
村東頭,王木匠家,算是桐子村比較富裕的家庭。
這個家庭,在吃晚飯地時候,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地一次爭吵。
早些年,王木匠靠著一手木工活,十裡八鄉攬活做,養活了孩子,還攢了點錢。
有了錢,王木匠就指望著改換門庭,於是將三兒子送去讀書。
今日爭吵,就因三兒子而起。
王木匠一共三個兒子,都已經成年。
老大老二已經娶妻生子,最大的孫子都滿了十歲。
至於老三,讀書多年,隻取得童生資格。年過二十五,被村民戲稱為老童生。這麼多年,連個秀才都沒有考中。
趁著吃晚飯,全家人都在,王木匠當眾宣布,過完了元宵就讓三兒子去縣城讀書。
這引起了王家老大老二的極大不滿。
“不同意!”
兩兄弟一起反對父親的決定。
這年頭,不是隨便一戶人家,就能養得起一個讀書人。
供養一個讀書人,破費錢糧。
給先生的束脩,不算什麼。
真正大的開銷,是筆墨紙硯,是書籍。
稍微一套像樣的筆墨紙硯,沒有二兩銀子拿不下來。
一本經史子集解析,少說三兩銀子。
一本科舉必讀書目,沒有一二兩銀子,休想帶回家。
為什麼非得用二兩銀子的筆墨紙硯?
給先生官員過目的文章,用的是最粗糙的紙張,最劣質的筆墨,第一印象就輸了個徹底。
除非你是個天才,才能叫人另眼相看。
什麼是麵子?
書寫用的筆墨紙硯,就是麵子。
最起碼,也代表了讀書的態度。
以及上考場考試用的筆墨,誰敢用劣質的?就不怕字跡糊成一團?
說到底,這年頭,對於百姓來說,讀書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如果能考出功名,那麼所有投入的金錢,都能收回來。
然而王三郎自八歲啟蒙,如今年過二十五,依舊是個童生。
他的兩個兄長,已經對他徹底失望。
三兄弟沒分家。
王三郎每多用一兩銀子,就意味著分家的時候老大老二得少分一兩銀子。
家裡沒有金山銀山,經不起王三郎這麼毫無希望地讀下去。
憑什麼一家人努力勞作掙錢,全都添進王三郎這個無底洞。
老大老二不服,堅決反對王三郎去縣城讀書。
“讀什麼讀?讀了這麼多年也沒讀出個名堂,不如將讀書的機會讓給孩子。”
“老三肯定是讀不出來的,不如去城裡找個活乾。他能寫能算,一個月少說能領六七百文錢,除了能養活他自己,還能拿點錢回家。”
“他這些年讀書的錢,全都是我們掙的。”
“我們在家吃糠咽菜,他在外麵吃香喝辣。憑什麼!”
“小孩一年到頭才能添一件衣服,他一年得做幾身衣服。全家人養他一個,我不服。”
“要不就分家。”
“對,分家。”
“不分家,老三就得去乾活掙錢。”
啪!
王木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碗筷都跳了起來。
“我還沒死,誰敢再提一句分家?”
王木匠的目光從兩個兒子臉上掃過,又掃過兩個兒媳婦。
兩個兒媳婦,都心虛地低下頭,偷偷嘀咕:“老不死偏心得很。”
“爹的意思是要讓老三繼續讀書?一家人掙錢養他一個?”
王木匠板著臉,“已經讀了這麼多年,那就繼續讀下去。總要讀出個名堂來。”
“老三,你說句話啊!你啞巴了嗎?平日裡你不是挺能說的嗎?你告訴大家,你到底能不能考上秀才?你要是考不上,趁早歇了心思。”
王老三麵無表情地說道:“前幾次,我隻是運氣不好。”
“屁的運氣不好,你就是考不上。隔壁村的小子,才十八歲,都已經考上了秀才。你都快三十了。”
“這是在吵架?吵什麼,吵得這麼厲害?”
煤廠夥計王小喜走了進來,一臉好奇地盯著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