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將軍,姓陳名秋。
弱冠之年,已經從軍近十年。
自十歲起,就跟隨在楊季楊相公身邊,行軍武,做筆墨小廝。
後來抽空考了個秀才。
楊季告訴他,能一次考中秀才,多半是僥幸。
如果想要考科舉出仕,在士林有所建樹,非得下十年水磨工夫不可。
陳秋一直沒有拿定主意,相較於讀書出仕,他似乎更喜歡真槍真刀上戰場廝殺。
最近,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站在長安宮宮門外,內心起伏不平。
經過通報,宮人請他進去。
“娘娘在書房等候,陳小將軍隨咱家往這邊走。”
“多謝公公!”
“不客氣!”
宮人將他領到書房外,等候了片刻,才讓他進去。
陳秋垂首,走進書房。
眼角餘光一掃,就被震撼住了。
和房頂齊高的書架上麵,全都是書,碼得整整齊齊,一眼看不到儘頭。
書架上麵搭著一個木梯,有小黃門站在書架上整理書籍。
看書籍封麵的新舊程度,書架上麵的書,基本上都被人翻閱過。
“你就是陳秋?”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抬起頭上,讓本宮仔細看看。模樣倒是周正,坐下說話吧。”
陳秋小心翼翼在圓凳上坐下,一直垂眸,不敢抬頭直視。
“看著本宮說話!”顧玖聲音透著寒意。
陳秋心頭一驚,不得不抬眸,麵對皇後娘娘的目光。
皇後娘娘保養得宜,整個人的狀態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出頭。一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內心有些惴惴不安。
從陳秋進門,顧玖就一直在打量對方。
“最近在讀什麼書?”
“回稟皇後娘娘,微臣最近在讀《左傳》,《公羊傳》,《穀梁傳》。”
“哦!本宮聽說你決定放棄科舉,為何還要看五經?”
“雖說放棄了科舉,卻不能放棄讀書。讀書,方能時常自省。從書中吸取經驗教訓,保持清醒頭腦,微臣以為很有必要。”
顧玖點點頭,“關於穀梁學派和公羊學派,你如何看待?”
陳秋有些躊躇。
顧玖心中了然,“你儘管說,本宮恕你無罪!”
“微臣就鬥膽一說。站在臣子的立場,微臣自然是支持穀梁學派,因為可以獲取最大的利益。若是站在上位者的立場,對內穀梁,對外公羊,二者學說都有可取之處。隻是,一旦戰事結束,公羊就顯得有些多餘,且不利於朝堂民間穩定。”
“這麼說,你是趨向於穀梁?”
陳秋遲疑了一下,重重點頭,“是!”
顧玖又問道:“你讚同穀梁,為何又放棄科舉?”
陳秋斟酌著說道:“若是從今日開始努力,微臣有把握在十年內考中進士。十年後,微臣已經是而立之年,正式開始走仕途。不瞞娘娘,微臣沒有信心能在文官一途上麵贏過官宦子弟。然而,身為臣子,不能位極人臣,豈非憾事。”
“你是不是太過悲觀?你可是楊相公的弟子,有他為你保駕護航,你的仕途應該可以走得很順。”
陳秋搖頭,“不瞞皇後娘娘,微臣讀書資質隻比家父稍微強了那麼一點。楊相公也曾親口說過,比天資,微臣比不過那些世代書香家族出來的學子。比底蘊,同樣比不過他們。此乃先天不足,不是靠後天努力就能彌補。
然而,微臣有一顆不甘人後的心,無論做任何事情,微臣隻想做到最好,爬到最高。科舉出仕,縱然有楊相公保駕護航,能護我十年,莫非還能護我二十年,三十年嗎?
如楊相公一般的天才人物,自來到京城,微臣已經見識了兩三人,師從三元公和周先生,比微臣更得到楊相公的賞識。
相同的年齡,更豐富的學識,更強的家族底蘊。不瞞娘娘,微臣麵對這樣的天才人物,隻能自歎不如。微臣還聽說,齊王殿下身邊也有幾個類似的青年才俊,隨同殿下前往西域征戰。能文能武,同樣的年齡,微臣自愧不如!
他們都是未來的狀元,榜眼,探花!走科舉,他們比微臣的起點高出十年,甚至是十五年。微臣憑什麼和他們競爭!他們當中,不出意外,會出現第二個楊相公。”
顧玖問道:“有沒有說你喜歡妄自菲薄。”
陳秋卻說道:“微臣以為自己是有自知之明。微臣自身學識不足,能考中進士,就是得天之幸。一甲狀元,榜樣,探花,拚得是真材實料,微臣拚不過。”
顧玖笑了笑,“因為拚不過,所以就放棄,豈非懦夫!”
“微臣隻是選擇了一條更適合自己的路。”
“適合你野心的路。”
“是!”陳秋坦坦蕩蕩,不畏懼坦露自己內心陰暗的一麵。
顧玖冷笑一聲,“本宮可否理解為,你將汝陽當做了爬到高處的踏板。”
“微臣會和公主殿下一起,爬上人生巔峰。微臣會始終仰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