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禾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太太,老爺就在外麵,要請老爺進來嗎?”
謝氏搖頭,“若是老爺的心在我身上,不用叫,他自然會進來。”
“可是……”
謝氏卻閉上了眼睛,明顯是不想聽春禾嘮叨。
春禾立馬安靜如雞,心裡頭替謝氏不值。
白姨娘被送走了,顧大人並沒有忘記謝氏。
顧大人回頭,看著站在屋簷下的幾個子女,“你們都回房吧,這裡沒事了。”
顧玥紅著眼睛,“女兒想守著母親。”
顧大人板著臉,明顯不悅,“回去。我有準許你出房門嗎?家規都抄寫完了嗎?”
顧玥委屈壞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跑出了上房。
顧玖帶頭,“父親辛苦了。太太身體不好,正該休息。我和大姐姐,四妹妹,改日再來給太太請安。”
顧玖一走,顧珍沒道理繼續留下來,緊跟著顧玖離開。
顧珊猶豫了一下,說了一句,“女兒明天一早來給母親請安。”
然後也急匆匆地出了上房。
顧大人重新走進正屋臥房。
臥房內很安靜,謝氏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
顧大人不由得放輕腳步,在床邊圓凳上坐下。
春禾先是發愣,緊接著反應過來,就要叫醒謝氏。
顧大人擺擺手,阻止了春禾。
春禾安靜如雞,站在邊上,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屋裡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味道有些刺鼻,讓人不舒服。
襯著謝氏蒼白的臉頰,顯得謝氏越發虛弱可憐。
顧大人心緒複雜地盯著謝氏的背影。不知何時,謝氏的背影竟然瘦弱如此。
他還記得,謝氏年輕的時候,身子圓潤,顯得很有福氣。
這麼多年過去,原先那個圓潤的小婦人,為他生兒育女,一日日老去,身子也瘦弱了下去。
顧大人輕聲一歎,不由得握住了謝氏的手。
謝氏身體微動,回過頭來,眼神清明地看著顧大人,“老爺來了。”
顧大人嗯了一聲,點點頭,“我來了。”
謝氏稍微坐起來,靠著床頭,又喘了一口氣,“聽說白姨娘有了身孕,恭喜老爺。”
顧大人盯著謝氏,似乎是想確認她說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謝氏輕咳一聲,眉宇間全是愁緒。
她說道:“我的孩子沒了,好在白姨娘懷了身孕。白姨娘那邊人少,又都是些沒什麼經驗的小丫鬟。老爺不如挑選幾個合意的嬤嬤,去照顧白姨娘。”
顧大人盯著她,“夫人果真這麼想?”
謝氏自嘲一笑,“事到如今,妾身隻想養好身子,彆給老爺拖後腿。旁的事情,妾身顧不了那麼多。
如果老爺想要追究白姨娘暈倒的責任,這一切都怪我。是我對白姨娘太過苛責,讓她這些日子受苦了。”
顧大人輕輕撫摸謝氏的手背。
謝氏安安靜靜的,眼中滿是溫柔,濃得要溢出來。
顧大人望著她,“好好養身體,這個家少不了你。”
謝氏微微搖頭,“妾身身子不好,以後怕是不能替老爺分憂。”
“彆說負氣話。這個家還得由你來管理,你管家,我放心。”
一句“你管家,我放心”,瞬間戳中了謝氏心中最柔軟的部位。
她捂著嘴,無聲哭泣。
顧大人安慰道:“彆哭了。以後好好替為夫打理後院,旁的事情不用你來操心,你還是為夫的妻,是這個家的當家太太。”
謝氏眼角掛著淚水,望著顧大人,“老爺不生我的氣嗎?不怨恨我嗎?”
顧大人笑了笑,“我們始終是夫妻,若夫人能一如既往凡事替我著想,我的心裡自然是記掛著你。”
謝氏哭中帶笑,“我明白了。以前是我豬油蒙了心,做錯了事。從今以後,我一定謹記以夫為綱四個字,一定不給老爺添麻煩。”
顧大人點點頭,“如此甚好。等你養好了身體,這個家,還得由你來打理。”
謝氏先是嗯了一聲,接著點頭答應,“妾身定不負老爺所托。就算是為了幾個孩子,妾身也會當好這個家。”
顧大人一臉欣慰地笑了。
“我就知道,夫人是明理之人。白姨娘那裡,就由夫人安排得力的嬤嬤過去照顧,務必讓白姨娘平安生下孩子。”
謝氏微微垂首,答應了一聲。
顧大人拍拍謝氏的手背,“你好好休養,一切以身體為重。”
“我聽老爺的。”
顧大人又囑咐了幾句,這才起身離去。
等顧大人一走,春禾激動得都快哭出來了。
“太太總算苦儘甘來,老爺心裡頭還是有太太的。”
謝氏一張臉冷冷清清,不見半點激動,欣喜。
春禾愣住,“太太,你不高興嗎?”
謝氏麵無表情地說道:“有什麼可高興的,這一切原本就是我的。”
主持中饋,收拾姨娘,教養子女,哪一樣不是她原本就該有的權利。
如今不過是將這一切還給她,有什麼值得高興。
謝氏幽幽一歎,“平嬤嬤人呢?”
“太太想見平嬤嬤嗎?奴婢這就去叫她。”
謝氏點頭。
春禾跑出去叫平嬤嬤。
沒多久,平嬤嬤隨春禾走進臥房。
“奴婢見過太太。可喜可賀,終於雨過天晴。”
謝氏有些疲憊,揮揮手,“春禾,你出去盯著小丫頭煎藥,彆讓她們偷懶。”
“奴婢遵命。”
春禾一走,屋裡就隻剩下平嬤嬤和謝氏兩人。
平嬤嬤上前一步,躬身站在床邊,小聲說道:“太太選的時機正好。想來,之後老爺應該不會繼續針對大老爺設在晉州的據點。”
謝氏輕咳一聲,“大哥在晉州到底安插了多少探子?先是布莊,接著是酒樓,今日又是米店,大哥到底想乾什麼?他為什麼要在晉州安插這麼多探子?他到底想監視誰?”
謝氏死死地盯著平嬤嬤,眼中冒火。
平嬤嬤說道:“事關東宮大事,太太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這個老奴。”謝氏破口大罵,心頭惱怒不已。
平嬤嬤麵不改色,“若是太太罵兩句就能消氣,太太不如多罵幾句。
其實太太不必如此生氣,大老爺的安排,奴婢哪有資格了解。
奴婢隻是大老爺和太太之間的一個傳話筒,太太這些問題,奴婢也想知道。或許大老爺這麼安排,是有什麼深意。”
謝氏冷哼一聲,“他就是瘋子。”
話語中,對大哥謝茂有諸多不滿。
謝氏身體虛弱,說了幾句,就開始喘氣。
這又讓謝氏一陣氣惱,“為了他的事情,把我的身體都弄壞了。不知得養多長時間,才能養好。”
平嬤嬤安慰道:“太太彆多想,安心養身體。許大夫也說了,這一胎原本就是個死胎,早該打下來。
結果用藥硬生生保著這孩子,因此會害得太太身體虧損。
如今,總算將這不全的孩子的打了下來,太太的身體,一定可以養好。”
謝氏冷哼一聲,“你也聽見了,我身子傷了,從今以後,不可能再懷上身孕。”
“太太已經有兩子兩女,將來有沒有孩子,也不重要。”
謝氏嘲諷一笑,“你說不重要,結果白姨娘那個賤人轉頭就懷上了身孕,氣煞人也。算算時間,正是老爺冷落我的時候懷上的。老爺還敲打我,要我保證白姨娘這一胎平安生下來。”
平嬤嬤安慰道:“就算白姨娘平安生下來,也威脅不到太太。太太不用擔心。”
“我是不用擔心,但是我心頭這口氣不吐不快。”
謝氏滿心惱怒。
平嬤嬤心頭卻有些厭煩。
太太就是目光短淺,整日就盯著內院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不知,京城都快變天了。
當然,指望太太關心京城的大事,也不現實。
罷了,遇到這麼一個太太,她隻能多操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