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回頭看著大太太張氏,“為何要多準備兩桌酒席?”
準備酒席不要錢啊?
以張氏死摳門的脾氣,多準備兩桌酒席,少說也要一二十兩銀子。
大太太張氏說道:“男賓那邊也要為單開一席。除了你娘家兄弟,還有府尹府的屬官。”
“你讓我大哥和府尹府的屬官坐一桌?”
“不然呢?”大太太張氏反問,“難道要安排你大哥,和柱國公,代侯他們坐一桌嗎?
弟妹,你大哥雖然貴為東宮屬官,可他畢竟隻是四品上階。
柱國公,代侯他們可是超品。就是海西伯,也是一品。
知道誰才有資格坐在他們身邊作陪嗎?隻有隔壁侯府的老侯爺,以及侯府大老爺。
我家老爺,你家老爺,都隻能靠邊站。得靠老侯爺引薦,才有資格和他們喝上兩杯酒。
弟妹,我說了這麼多,你懂了嗎?我再提醒一次,這裡是京城,不是西北。不要拿西北的規矩來對比京城。
尤其是類似這種宴請,坐席安排出不得半點差錯。否則就不是結交,而是結仇。
另外,魯侯夫人同柱國公夫人私下裡有矛盾,最好不要安排這兩人坐在一桌。”
謝氏的胸膛正在急促起伏,顯然氣得不輕。偏偏又無力反駁。
過去她引為驕傲的一切,在大太太張氏的疾言厲色之下,變得不堪一擊,甚至還顯得多餘。
回到京城,第一次操持宴席,就出了這麼多差錯,而且還是當著所有管事婆子的麵,謝氏麵子上繃不住。
今天,丟臉丟到家了。
顧玥,顧珊她們也都覺著好丟臉。
以前都覺著母親很能乾,尤其是這種迎來送往,更是母親最擅長的。
卻沒想到,回到京城,第一次宴請,就被打回原形。
顧玥和顧珊都低著頭,甚至連顧珍和顧琳也都感到尷尬,局促。謝氏丟臉,她們也沒麵子。
當家太太在基本的人情世故上麵犯錯,她們身為子女,自然是比當家太太更不堪。於是乎,四個人都感覺好沒臉。
大太太張氏說的那些話,就像是一個個巴掌,扇在她們臉上,感覺好痛。
此刻,謝氏在管事婆子們的眼裡,就是一個沒見識的,還自以為是的鄉下婆子。
隻看到了京城的富貴榮華,卻看不到京城的水有多深。
真以為京城和西北一樣,隨便應付一下就可以嗎?
真是天真。
二房所有人裡麵,唯有顧玖,半點不覺著尷尬。
顧玖站在一邊,望著大太太張氏,將張氏說的那些話,全都牢牢記住。
這些都是知識啊!而且是買不來的知識。
大太太張氏說的那些話,對顧玖來說時受益頗多。
上輩子,顧玖沒機會親自操辦宴席。家裡人心疼她,都不肯讓她累著。
所有的的宴席,她隻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準時出席就行了。
宴席背後的準備工作,一概不知。
這一世,顧玖還沒有機會學著管家理事,更沒有機會去操辦招待幾百人的宴席。
隻能抓住機會學一點,是一點。
大太太張氏看著謝氏,冷哼一聲,她果然不能對謝氏有太多期待。
大太太張氏很乾脆,提筆重新寫了一份坐席名單,交給管事婆子,“照著這份名單安排酒席。酒水要準備充足,讓庫房多準備幾樣,不要吝嗇錢財。”
管事婆子領命。
有一就有二。
大太太張氏繼續提筆,修改謝氏的各種準備工作。
謝氏氣苦,卻無力阻止。
她承擔不起宴席失敗的風險,隻好坐在一邊,看著大太太張氏忙碌。
顧玖想了想,主動走上前,“大伯母,我寫字很快,也很工整。不知道能不能幫大伯母分擔一二。”
咦?
大太太張氏朝顧玖看去。
接著張氏笑了起來,還一個靈醒的丫頭,比其他幾個姑娘強多了。
大太太張氏將毛筆交給顧玖,“你來寫吧。”
顧玖含笑接下毛筆,無需端坐,直接站著提筆書寫。
張氏坐著說,顧玖提筆站著寫。
張氏瞧了眼字跡,果然如同顧玖說的那樣,寫得又快又好。
張氏笑了起來,“二丫頭的字真不錯。”
顧玖笑了笑,說道:“大伯母謬讚,我的字還不夠好,隻是勝在工整。”
“已經很不錯了。你是姑娘家,不用考學,不用寫那麼好。”
顧玖笑笑,沒作聲。
張氏繼續念叨,顧玖繼續記錄。
這一幕,讓顧玥她們幾個感到很驚奇。
顧玖的膽子怎麼就那麼大呢?怎麼就想到要幫忙記錄呢?
還有,顧玖什麼時候能夠懸空寫字?她們怎麼不知道。
顧玥伸長脖子,湊上去看。
在她想來,顧玖懸空寫字,寫得肯定不怎麼樣。
結果她看到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顧珊也看到了,小聲感慨道:“沒想到短短半年時間,二姐姐的字進步這麼大。”
顧珊記得,顧玖以前的字寫得可沒現在好。
顧珍也看到了,暗自點頭,寫得真不錯。
顧琳又想起自己的努力誓言,想到自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頓感羞愧。又一次給自己加油鼓勁,要努力啊,一定要努力。
謝氏盯著顧玖,這死丫頭還真是會表現。
這個場麵,竟然也讓顧玖找到了表現的機會。
張氏不僅修改了坐席,還修改了菜單,甚至連碗碟都給改了。
謝氏原本準備了一套白瓷。
張氏說,“白瓷不好,還是用那套年年有餘的瓷器,看著喜慶,還能討個彩頭。”
謝氏張張嘴,沒反駁。
顧玖見謝氏沒反對,於是提筆記錄下來。
張氏對謝氏的安排,處處挑刺。
就連椅子坐墊,她也給否了。
“弟妹安排的坐墊,顏色太過老舊,顯得陳腐。還是用庫房今年夏天新添置的那套坐墊,花色時興,彩頭又好。弟妹,你沒意見吧。”
謝氏鼻孔裡出氣,“我能有什麼意見?所有的主意都是大嫂在拿,我就在邊上學著。”
大太太張氏挑眉一笑,眉眼上翹,整個人顯得精明厲害又乾脆利落。
她對謝氏說道:“弟妹不要不服氣。京城這地啊,天下少有的富貴地,處處都是捧高踩低的人。
我們呢,身為主人家,不求客人多滿意,隻求做事問心無愧,處處安排妥當,儘心儘力。
弟妹跟著我多學學,以後你就明白了,這京城的宴請可是有大學問的。
若是遇到那些走背運的人,連隨意擺放的一個碗碟,都能成為對方挑刺的理由,以為是在譏諷她,從而記恨上主人家。”
謝氏似笑非笑,“今兒我得感謝大嫂,替我操了這麼多心。”
大太太張氏笑眯眯地說道:“我們是一家人,這都是我該做的。”
謝氏咬著牙,心裡頭將張氏罵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