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之後謝棠暫住在顧府上陪著顧夫人,顧家唯有顧少遊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兒子,如今年紀輕輕意外亡故自然全府悲痛。
乃至於顧敏君的成績出來之後也無人太太過在意,隻有顧夫人施詩怔怔的在亡夫牌位前靜坐了很久很久。
最後一名,險些落榜,這樣的成績絕非顧敏君該有的,在鄉試之前鳳鳴書院的先生一致認為顧敏君最有望入前三甲,誰知家中出了這種事。
鳳鳴書院無比為顧敏君歎息的,老夫子前來吊唁時語重心長的和顧敏君說了好一番話,勸他不要就此一蹶不振,卻也知道他此時此刻未必能聽進去。
謝棠回了一趟謝家,去祝賀謝英中舉,謝英榜上第十一名,已是非常了不得。
她原以為老太太定然要好好擺宴炫耀炫耀,誰知回去隻是吃了一頓家宴,既沒有請賓客,老太太也沒有太高興。
金拂玉偷偷和她說,是因為謝蓮崖中了第一,不但是解元,還入宮做了皇子的伴讀,這與謝英的第十一名對比,委實有些差距。
而這幾日來登門道喜的人幾乎都是衝著謝蓮崖來的,連李家大人也特意道喜誇讚了謝蓮崖一番,李家的老太太私底下還偷偷打聽了謝蓮崖的生辰八字,可有婚配,有意將她的侄女與謝蓮崖牽線。
這讓老太太生了好幾場悶氣,她最討厭最不願承認的孫子如今壓著謝英,反倒成了人人追捧的金缽缽,她怎麼可能不氣悶,還辦什麼慶賀宴,那些人必定是衝著謝蓮崖來的。
謝棠聽的直樂,老太太越氣悶她越高興,好在英哥哥是個豁達的君子,他自己也並不想聲張大擺宴席,如今剛剛好如了願,還特意托阿棠給謝蓮崖寫信恭賀呢。
“老太太沒為難娘親吧?”阿棠鑽進了金拂玉的床帳裡,她這些日子沒在家,好容易回來一趟自然要和金拂玉一塊睡。
金拂玉也想她,替她理好黑發笑著說:“那倒是沒有,最近老太太不知為何與我說話親熱的很,怪不適應的。”
謝棠摟著她的腰笑了:“還能為什麼?因為大哥哥有出息了,她自知在大哥哥那裡討不了好,自然就先討好娘親了。”她可太清楚這種勢利眼的老太太了,心中一麵嫌棄一麵又不得不上趕著討好,“再說,她裝病將咱們留在府上,不就是為了讓爹爹吐口將她也一道接進京嗎?肯定要先裝的與娘親親親熱熱,您可彆心軟。”
老太太壓根不是真的病了,就是不想金拂玉和她被接進京去,前些日子老太太逢人便唉聲歎氣誇讚自己的兒子有本事了,她是如何如何辛苦將兒子培養成太醫,如今兒子出息了在京中立足,不需要她這個老太婆了。
就是想要讓謝清風將她也一起接進京中養老。
謝清風一直不肯吐口同意,老太太便稱病留住金拂玉,和金拂玉裝的親親熱熱。
“還有。”阿棠仰頭看著金拂玉道:“若老太太與您說大哥哥的親事,你隻管推給父親,千萬彆答應。”她就怕老太太算計著要把她自己的人說給謝蓮崖,哄著金拂玉答應,“大哥哥的親事交給他自己。”
謝蓮崖可是反派,要和男主裴禎爭奪女主的,把哪家姑娘說給他都是拖累了人家姑娘。
“我知道的。”金拂玉拍著阿棠的背,阿棠這兩年愈發像個大人了,比她聰明,比她厲害,她樂得聽女兒的:“我都聽咱們阿棠的。”
阿棠笑著睡在她被窩裡,感受著金拂玉輕輕拍著她的背,梳理著她的發哄她睡覺,這感覺讓她安穩又幸福,是真真切切的幸福,與上個世界不同,上個世界她滿腔恨意和毀滅的快感,她與“阿棠”“謝輕寒”命運相連,隻想毀了一切,想掙脫命運的枷鎖。
她好像沒有停歇過的在做任務,為了救“阿棠”,可這個世界她不用費力去做任何事情。
真好真好,她常常美滋滋的在想,自己可真會選父母。
金拂玉瞧著女兒愈發白皙漂亮的臉蛋,打心底裡歎道:“也不知是誰有福氣能娶我女兒。”又漂亮又聰明,爹爹是太醫,哥哥也前途無量,誰娶了她的阿棠那真是八輩子福氣。
阿棠忍不住笑了,得意洋洋道:“那是,這世上我便是看上天子也是他的造化。”
金拂玉忙捂住了女兒的嘴,又好笑又好氣:“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啊!也不知羞!”哪有女孩子家敢說出這等話來。
阿棠心道:若非她已退出快穿界,就裝個大的給她瞧瞧。未來天子也隻是她的宿主之一而已。
金拂玉心中卻在想,阿棠這樣不拘束的性子也不能嫁給門第太高的,若是遇到個厲害的婆婆,阿棠定然是要吃苦頭的。
她覺得顧敏君就不錯,門第不低,但顧夫人那般的喜愛阿棠,若阿棠嫁過去定然如親女兒一般待,兩個孩子又是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顧敏君又事事謙讓阿棠……
就是不知阿棠喜歡不喜歡顧敏君,她還是希望阿棠嫁給喜歡的人,若不喜歡成日裡同床共枕也是難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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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棠在謝家住了兩日便又去了顧府,再過去時顧夫人已經好多了,不止病好了些,連精氣神也有了,拉著阿棠的手雖是眼圈泛紅,卻也不再哭了。
之後的幾日顧夫人越來越好,甚至開口讓顧敏君帶阿棠去騎馬散散心。
謝棠知道她這是不想讓顧敏君一蹶不振,顧大人走了,她若是也倒下去,顧敏君怎麼辦。
顧敏君身體本就羸弱,強撐著這麼多日,到底也病倒了,瘦的形銷骨立,愈發的嚇人。
有幾次謝棠都覺得他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似得。
她就在顧府就多住了些日子。
顧敏君這一病直到入秋才好起來,個子抽高不少,便顯得更痩了。
秋闈他去參加會試,成績也是堪堪掉末尾,有驚無險沒落榜。
謝英會試成績照常在前排,這已是十分難得的人才。
周宓高興的跟什麼似得,隻可惜老太太陰陽怪氣的說:“有什麼好高興的,謝蓮崖第一,你兒子就算考了第二,人人也隻看到第一。”
搞得周宓老大不高興,在她心裡兒子就是一頂一好的,就算謝蓮崖厲害的連中三元她也不豔羨嫉妒,謝蓮崖背地裡吃的苦頭指不定多少,她隻希望兒子能混上一官半職過好日子。
她也是真心實意恭賀金拂玉,一家人同氣連枝,若謝蓮崖真能有出息多好的事啊。
謝棠倒是很喜歡周宓的性子,她覺得英哥哥就是隨了周宓的豁達,若的要和謝蓮崖攀比那怎樣都會不開心的,因為謝蓮崖的任務就是【連中三元】。
這是他身為反派最基礎的任務。
其實謝錦也像周宓,心大,他連童試都差點沒考過照樣該玩玩該鬨鬨,剛一入冬就開始攛掇著謝棠一起進山去圍獵了,美其名曰獵幾張好皮給謝英和謝蓮崖做靴子,開春後讓阿棠帶進京去。
但進山幾趟也沒獵到一個像樣的,他倒是舍得花錢,不知道在哪裡淘來了幾張上好的皮子,給謝英和謝蓮崖做了靴子,還特意把最好的白狐裘留下來給阿棠做了件披風。
那披風做好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領口一圈白色毛毛蓬鬆濃密,好看的很。
他送給阿棠,笑嘻嘻說:“京中比咱們這兒冷,你穿上它想起錦哥哥心裡就熱乎乎的。”
謝棠早習慣了他的油嘴滑舌,知道他是舍不得她入京,擔心她在京中過不好,想著法的送了好些東西給她。
“還有一雙靴子你也帶上。”謝錦說:“這靴子可是京中最新的樣式,我特意托人打聽的,你穿上進京把那些名門閨女全比下去。”他總是擔心,阿棠這個性子去京中被那些名門閨女欺負,瞧不起。
謝棠邊試靴子邊說:“你若是真舍不得我,就好好讀書,來年鄉試、會試考好了,就能進京去參加殿試了。”像英哥哥這次就會隨她們一起進京,參加開春三月份的殿試。
謝錦無奈的撇撇嘴道:“算了吧,我就不是讀書的料,咱們謝家也不能人人都考狀元不是?得有一個賺錢顧家的。”
謝棠笑了,謝錦確實做生意比讀書強。
她們定了過完除夕就動身入京,入冬金拂玉就開始收拾東西,這也想帶,那也想帶,恨不能把整個家搬走,又整日心神不寧,總擔心會突然又有什麼事去不成耽擱了。
畢竟老太太那邊很不情願放她們走,她怕老太太再病了。
謝棠安慰她彆太緊張,這趟入京還有謝英同去參加殿試,老太太怎麼也不會耽誤了孫子前程。
好容易熬到了動身那天,金拂玉上了馬車心口還是惴惴不安,好在老太太確實沒有再作妖,送著她們啟程了。
這趟不止謝英要同去,顧夫人也帶著顧敏君要回京了,她守喪一年,顧敏君身子也養好了,她要帶他回京中娘家,為他好好鋪路。
顧夫人掀開了馬車簾子,看了一眼後麵的謝家馬車,臉上有了些笑意。
“母親小心風吹著。”顧敏君放下她的簾子,瞧見她的笑意便道:“看來母親回京很開心。”
“回家自然開心。”顧夫人靠在軟枕裡,接過他遞來的手爐笑道:“最開心的還是阿棠也一同入京了。”她瞧著自己的兒子,如今他已是十五了,長成了一副清俊郎君的模樣,隻是太瘦了些,“你不開心?”
顧敏君垂下眼笑了笑,自然是開心的,再沒有比此事更開心的了:“開心,母親入京後還能常常見到棠妹,定然不會無趣了。說不準棠妹能趕上京中下雪。”
顧夫人嗤之以鼻的笑他,“是我不會無趣?還是你得償所願?”又道:“阿棠今年過完生辰可要十一了,再有幾年就及笄了,她如今已出落的花朵一般,父親是禦醫,哥哥若再高中狀元,入了京她可就輪不到你了。”
她還能不清楚兒子那點心思,“你可要自己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