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可能不記得。
隻是現在她怕見了裴禎,他就去不了浙水了。
謝棠想了想暫時關掉了係統,現在不能見他,若是現在見了隻怕影響他去浙水治水。
此去浙水謝棠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同去的還有謝蓮崖,前去浙水治水這段劇情本來是謝蓮崖的,是他的功績,她隻是讓裴禎借一借謝蓮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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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禎與謝蓮崖、蕭搖光一路快馬加鞭沒有休息,隻用了一天一夜就趕到了浙水。
那是淩晨,大雨還沒有停下,山坡泥石流導致道路不通,浙水的那條運河隨時都要決堤,一旦運河決堤半個浙水會被淹沒。
到了實地之後,裴禎才發現狀況比奏折中報的更為嚴重,而浙水的官員為了迎接他與謝蓮崖居然還擺了宴。
他竟不知這些官員是蠢,還是肆無忌憚。
謝蓮崖卻半點也不驚訝,與他說:“他們會這樣做,敢這樣做,是因為無數次這樣做過且奏效了的,能在浙水做了這麼多年可絕不是蠢材,而是深諳為官之道。”他看裴禎,裴禎大概不知道前太子也曾來浙水監管過修堤築壩,浙水的官員為他修了座行館,用了修堤一半的銀款。
這件事卻讓浙水的官員受到了褒獎,為什麼呢?
因為銀款用在了哪裡,不過是奏折上隨意的一筆,太子在陛下麵前的美言,你說它用在了哪裡就用在了哪裡。
若想徹查這些,隻怕朝中一大半的官員都要牽扯在內。
謝蓮崖沒有多說,他們一行三人沒驚動知府,直接去了水利部。
接近黃昏的時候,謝蓮崖離開水利部要回趟謝家老宅,才剛走出水利部背後的裴禎就追了出來,說要與他同去。
他去做什麼?
謝蓮崖滿腹的不喜歡,可偏偏他像隻小狗一樣跟著他不放,一直跟到了他老宅門口。
他沒辦法便也不再理會他。
謝家老宅這邊也遭了水,泥水摸過了腳脖子,之前謝家老太太居家前去京中,留了看宅子的仆人住在這裡,遭了水災之後這個鎮子裡的人都跑了,宅子裡的仆人也跑了,大門的鎖不知被誰砸了,虛掩著。
謝蓮崖推門走了進去,直接去了他曾經住過的小院子,看見孤零零的梨樹早已長成了大樹,屹立在院子中,他轉進自己的書房中,在書房中找到了阿棠曾經看過的畫本,和阿棠曾經送給他的書袋。
這書袋是當初他進入鳳鳴書院時,阿棠做來送給他的,之前進京沒帶上,後來也沒有機會回來拿,一想到這裡若是被淹沒,阿棠送給他的禮物會飄零在洪水裡發爛,他就於心不忍。
謝蓮崖將手袋疊好了收進蓑衣裡,聽見身側裴禎說:“好小巧的碗碟。”
裴禎伸手拿著書櫃旁的小櫃子上的荷葉小碟子,好奇的道:“還沒有我的巴掌的。”小櫃子上有一套小小的碗碟、湯勺,連筷子都比尋常小了許多,像是小孩子用的,卻又格外精致漂亮,像女孩兒用的:“這是你妹妹小時候用的?”
“彆碰。”謝蓮崖伸手從他手中拿走了那碟子,眉頭皺了起來,他討厭彆人碰阿棠用過的東西。
裴禎剛想說什麼,突然見謝蓮崖拿著那碟子“啪”一聲在牆上摔碎了。
裴禎驚訝至極,謝蓮崖卻一件件拿起那些小小的碗碟摔碎在牆上。
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大雨裡一下一下響著,謝蓮崖就那麼沉默又平靜的將精致的碗碟全摔碎了。
破碎的瓷器掉進水中那麼的醒目。
他在乾什麼?
裴禎皺眉看著謝蓮崖,他不明白那麼好的碗碟為什麼要一件件摔.52GGd.碎?他不用了,給旁人用不行嗎?他不明白謝蓮崖。
謝蓮崖將最後一件筷子在手中折斷,這些是阿棠專屬的,她不用了彆人也不能碰,他帶不走,隻能在這裡全毀了。
院子外突然傳來喊聲:“還有人在這院子裡?”
一個男人的聲音。
謝蓮崖和裴禎快步走出屋子,看見了穿著蓑衣戴著鬥笠的男人從院子外探頭進來。
那男人目光在謝蓮崖身上定了定,吃驚的問:“謝蓮崖?你是謝蓮崖?”
認識他的?
謝蓮崖一時沒有認出他來,直到那男人摘下鬥笠,笑著對他說:“我是李雪川,你不記得我了?”
李雪川?
謝蓮崖這才想起來,這個人竟然是當初牽著細狗的那個李家少爺,他還曾經在他和謝錦一起掉進池塘中時跳下水救過他。
“李少爺?”謝蓮崖是當真認不出他來了,他長的高高裝裝,皮膚也黑了許多,身上的蓑衣下露出一截衣袖,竟然是同知的官服。
“是我!”李雪川笑的露出兩排牙齒,淌著水過來說:“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謝蓮崖也沒想到會再見到他,更沒想到他的係統突然“叮”一聲,彈出提示——[已偶遇“治水大禹”李雪川,請收服他成為您的幕僚,完成治理水患任務。]
他的一段劇情在遇到李雪川之後解鎖,原來李雪川現在在浙水做著不大不小的同知,他對治理水患非常擅長,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可是浙水官員無人肯信他用他。
原來李雪川就是他治理水患的關鍵人物,竟然在這裡觸發了。
“原來你的眼睛真好了!”李雪川笑道:“你們回浙水了?還是就你回來了?棠妹妹呢?”他許久不曾見棠妹妹了,之前顧敏君回來帶走白駒的時候,與他聚過,隻說棠妹妹如今成了大姑娘了。
謝蓮崖還沒開口答話,他已自顧自說:“先不說這些,快隨我離開這裡,這裡隨時要發大水,我過來就是怕有人還滯留在鎮子裡。”
說完,一手拉一個,拉著謝蓮崖和裴禎就往院子外走。
路上還熱情的在說,他也是看見謝府外的馬,才怕宅子裡有人,進來一看竟是謝蓮崖,又笑著問裴禎是誰?
裴禎先開口說:“我與謝兄長同在春先生門下做弟子。”
李雪川“哦”了一聲:“原來你是蓮崖的師弟啊。”他帶他們出去,讓他的小吏先送他們離開,說晚上再聚,他要將鎮子檢查一遍才能回去。
謝蓮崖收回手,對他說:“我陪你一道去吧。”
李雪川剛要拒絕,卻聽謝蓮崖道:“我此次回來,就是為了治理水患。”
李雪川愣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你、你就是陛下派來治理水患的那位謝大人??”
他目瞪口呆,這些日子他忙著搜查滯留人員,壓根沒有去府衙,隻聽說上麵派了一位謝大人下來治理水患,那些大人們都忙著招待謝大人,溜須拍馬。
原來竟是謝蓮崖。
他一時之間心情複雜至極,因為他不清楚謝蓮崖是不是已經變的和那些“大人們”一般,若真是如此,他也無話在與謝蓮崖說。
可他又無比希望,謝蓮崖與他們不一樣,是真正下來治理水患的,那樣浙水就有救了。
他沒有拒絕謝蓮崖,讓他們與他同去,隻是路上不怎麼和他們說話了,稱呼也從謝蓮崖變成了謝大人。
謝蓮崖自然知道李雪川心中在想什麼,他一路上都沒有太說話。
直到半夜,三個人筋疲力儘的回去,謝蓮崖和裴禎卻沒有回府衙去見知府和其他官員,而是與李雪川一起回了水利部。
李雪川這些日子都睡在水利部,謝蓮崖與裴禎也一起留宿在水利部,和李雪川共擠在一間臥房裡。
李雪川猶豫不決,抱了一床被子給他們說:“隻有一床被子了……”
“給他吧。”謝蓮崖道:“我和衣而眠就是了。”他從小吃苦,沒有被子也照樣能睡。
最後李雪川提議,他與謝蓮崖擠一擠,裴禎與蕭搖光擠一擠。
眾人皆沒有意見。
通鋪上四個人擠在一起,卻是誰也睡不著。
蕭搖光抱臂麵向牆,閉著眼,儘量不擠著裴禎。
裴禎平躺在中間睜著一雙眼,在漆黑的夜裡看著房梁,窗外在下大雨,今晚沒有月亮,菩薩應該不會出現了,他多希望雨快點停,水患快些解決。
他躺在逼仄的床上,想念起在廢宮的那些夜晚,有月亮的夜晚菩薩總會出現,她會幫他洗頭發,手指輕輕揉在他的黑發上,梳理著他亂糟糟的頭發。
他慢慢閉上了眼,想想菩薩是什麼模樣,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隻想到父皇那張神女畫像……想到謝蓮崖妹妹的那張臉……
不,他皺眉甩掉這個念頭,菩薩定然不是凡人能比擬的。
他將頭蒙了起來,被子上還有些腥臭的汗味,這就更像是廢宮時的樣子了,肮臟、腥臭、腐敗……隻有一輪明月是乾淨的。
通鋪的那一邊,李雪川枕著手臂也睜著眼,心中實在是糾結的很,他側過身看見謝蓮崖端端正正的閉眼躺在那裡,忍不住輕聲開口問道:“棠妹妹還好嗎?”
謝蓮崖沒想到他會冷不丁問起阿棠,閉著眼慢慢答他道:“她很好。”
“嗯。”李雪川應了一聲,又問道:“她與敏君定親了吧?”
謝蓮崖的眉心蹙了起來,回答他的語氣也冷了些:“沒有。”為什麼人人都覺得阿棠會和顧敏君定親?阿棠是絕不會嫁給顧敏君的。
他擔心阿棠會與裴禎有瓜葛,卻從不擔心阿棠會嫁給顧敏君,因為他很清楚阿棠要麼為了任務嫁給男主,要麼誰也不會讓她停留,更不會得到他。
包括他自己。
“怎麼還沒有?”李雪川有些驚訝:“是因為什麼事耽擱了嗎?我還等著喝棠妹妹的喜酒呢。”
謝蓮崖終於睜開了眼,看著房梁問道:“你若是隻想與我聊這些,不如睡吧,明日還要去看堤壩。”
李雪川有些噎住了,他當然不是為了說這個!
他躺平了也看著房梁,胸中翻湧的濤浪如同窗外的雨聲一般,“若是棠妹妹還在浙水,你一定會很擔心她吧。”
謝蓮崖沒有說話,等著他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