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及笄禮,謝清風特意休沐在家,早早就準備著了,在西側的小花園裡為阿棠及笄,他前幾日就將花園修葺一番,買了許多的鮮花將小涼亭裝點。
連待客的點心也全是阿棠最喜歡的那家鋪子,定了一個大糕餅,這糕餅也叫吉餅,不是用來吃的,是討個好意思,花花綠綠是擺在那裡也好看。
雖然不能大辦,但他也不想委屈了女兒,畢竟隻有一次及笄,意義非凡。
他命廚娘做了精簡化的流水席來招待賓客,其實賓客不過就是顧夫人、蕭家姑娘、周宓和謝錦而已,謝英要在翰林院忙,到下午才能趕來。
但他樂得忙活,這些事宜全是他一首操辦,沒讓金拂玉費心。
顧夫人瞧著他忙前忙後,禁不住羨慕金拂玉道:“你這輩子就是享福命,夫君珍愛,女兒又這般漂亮貼心,誰看了不眼紅?”
金拂玉坐在亭子裡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感慨道:“能得阿棠這個女兒,我這輩子確實值了。”
“誰說不是呢?”周宓也豔羨道:“我沒少眼紅拂玉,阿棠這孩子打小就省心,不像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她說著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謝錦。
這會兒眾人全坐在涼亭裡等著吉時為阿棠簪發。
阿棠已經披散著發坐在涼亭裡,蕭玄素正在用梳子慢慢替她梳理著發,小聲說:“這還是我第一次參加及笄,為旁人梳發。”
而謝錦正在亭子外兜著白駒,他如今也大了,樣貌也是頂好的,隻是依舊沒個正行,喜歡做生意,成天裡跟著表親出海跑貨,人曬的黝黑。
白駒跳起來咬住他手裡的繩結,他笑著對阿棠道:“改天送棠妹一隻外國狗,你定然沒見過,小小的一隻,毛是金黃色的卷卷,漂亮的很。”
“我不要。”阿棠朝他看過去,“養狗容易生出感情,日後我若是不在了定然舍不得。”
“呸呸呸。”金拂玉忙道:“快吐口水,胡說什麼呢,什麼在不在的,今日可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阿棠仰頭瞧著她笑了,青絲泄了一肩。
謝錦瞧著她的笑臉,仍然禁不住的感歎:“阿棠當真是女大十八變,小豆丁長成了大姑娘。”還是這麼美的姑娘,與她小時候可真不一樣,便宜顧敏君那小子了。
“時辰到了。”謝清風笑吟吟的從外走進涼亭。
院子外竟響起了炮仗聲。
亭中眾人都嚇了一跳看過去,隻見月亮門外大紅的炮仗劈裡啪啦爆開,滿地的紅色。
“你怎麼還準備了炮仗?”金拂玉捂著耳朵驚訝的看著謝清風,又好笑又好氣,這人把及笄禮硬是弄成了過年!
謝清風滿臉藏不住的笑意,瞧著披著青絲的女兒,可不就是比過年還要開心嗎!
謝棠捂著耳朵也笑了,這一世真的很好。
炮仗聲停了下來,陣陣的炮煙之中有人踏在滿地紅紙屑之中走過了月亮宮門,碧色的長袍擺動在煙灰之中。
“老爺!少爺回來了!”有仆人喜滋滋的喊了一聲。
謝棠看見謝蓮崖從炮煙之中走了過來,他瘦了許多,輪廓少了一些柔美,多了許多陰鬱,也蒼白了許多,可他望見她眉眼波光粼粼的笑了,依舊是那樣的溫柔,仿佛無論她做什麼他都能溫柔待她。
她的目光閃動,看見他身後一同進來的裴禎,他一雙眼穿過陣陣煙灰筆直的看向了她,盯著她便再也不移開了。
“蓮崖!”謝清風迎了出去,可還沒走太近就瞧見了一同進來的裴禎,頓時一愣,慌忙要行禮:“太子殿下……”
裴禎伸手托住了他的手,“不必行禮,我今日是作為謝姑娘的朋友,不是旁的身份。”
謝姑娘的朋友?
謝清風徹底被弄懵了,阿棠、阿棠什麼時候與太子殿下有過交際?她們恐怕連話也沒有說過兩句吧?
不止他懵了,亭子裡的眾人也懵了,看著月亮拱門外又走進來顧敏君和李雪川,不大的院子頓時變得熱鬨非凡……
“李雪川?!”謝錦驚喜的先跳過來,一拳頭擊在李雪川的肩頭:“你來京中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他瞧向謝蓮崖,忙又規規矩矩的向他行禮,叫了一聲:“大哥。”
謝蓮崖根本沒有頓步,直接越過他朝亭子裡的謝棠走去。
而裴禎與他並肩,誰也沒有停下腳步,幾乎是同時跨上了涼亭。
本就狹小的涼亭變得擁擠不堪,其他人紛紛後退。
顧敏君卻停在了涼亭外,看著被他們倆占滿了的入口,眉心蹙了緊緊。
顧夫人看著兒子,一臉迷惑,為何太子會來?她又看蕭玄素,顯然蕭玄素也不知道太子會來。
鞭炮的氣味飄散在院子裡,將花香掩蓋。
他們倆人就站在眼前。
謝棠站在亭中目光竟不知該落在誰的身上。
“阿棠生辰快樂。”謝蓮崖先開了口,從衣袖中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了她。
是一個小匣子,雕刻著海棠花。
她幾乎不用看就知道,裡麵是一支發簪,每一年生辰謝蓮崖除了彆的禮物外,都會送一支發簪給她,盒子全是他親手雕刻的,他說要攢到她及笄。
如今終於到了這一天。
謝棠垂下眼,還沒抬手,另一個盒子遞了過來,遞的比謝蓮崖更高、更靠近她。
“謝姑娘,聽說你今日生辰,我特意趕過來。”裴禎看著她。直勾勾□□裸的看著她,從她的眼睛到每個五官,仔仔細細的辨認,怎麼會那麼像,除了本人之外怎麼可能那麼像,“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兩件禮物遞在她麵前,等著她先接哪個。
亭子外的顧敏君握緊衣袖裡的匣子,看著阿棠,他是不是也該上前把他的心意送給阿棠?可是如今裴禎也摻和了進來……
所有人在瞧著阿棠。
謝棠隻垂著眼,笑了一下,先抬手接過了裴禎的禮物:“多謝太子。”卻隨手就遞給了一旁的連翹,又用兩隻手接過了謝蓮崖的禮物,抬起頭抿嘴對他笑道:“多謝哥哥。”
她直接打開了謝蓮崖的禮物,瞧見裡麵是一支有些眼熟的白玉蓮花簪,好像……上個世界她也有一把一樣的簪子?她有些記不太真切了。
謝蓮崖看著她在仔細瞧著他送的簪子,那張暗淡的臉上掛上了笑容,望著她,心中說不清是酸楚還是開心,阿棠心裡是更在意他一點嗎?
“你為何不瞧瞧我送你的禮物?”裴禎看著她的手指,想要觸碰一下確定是不是菩薩的手,菩薩的手是冰冷沒有溫度的;“我替你打開。”
他伸手直接將禮物從那丫鬟的手中拿過來,在謝棠的麵前打開,裡麵是一副上好的羊脂玉鐲子:“我替你戴上可好?”他心中跳動著一顆難以安寧的心,急躁的恨不能跳出喉嚨口。
他對謝棠伸出手,他知道這樣於理不合,但是他太想太想確認了,他甚至想要直接伸手去碰一碰她的手,可一想到她或許是菩薩,他就不想冒犯她、褻瀆她。
“讓我替你戴上好嗎?”他更低更輕了聲音,幾乎帶著一絲絲懇求。
謝棠望著他那雙下垂的眼睛,他那雙眼總像狗狗一樣無辜可憐,如今毫不掩飾眼裡急切的神色。
“太子殿下。”謝蓮崖先一步開了口,他皺著眉將謝棠隔開了裴禎兩步,不悅的看著裴禎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裴禎喉結微動,看著擋在他麵前的謝蓮崖胸中是惱怒的,他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沒有人知道他等了多久,隻為了見菩薩一麵,而現在謝蓮崖擋在謝棠麵前,以一副長兄如父的姿態隔開她們,謝蓮崖一直在阻止他靠近謝棠。
為什麼?謝蓮崖知道什麼?他為什麼要如此?
亭中氣氛凝固一般,隻有陣陣炮仗的氣味浮動著。
謝蓮崖與裴禎對峙一般的盯著對方,誰也不讓步,其他人誰也不敢開口。
謝棠背後的蕭玄素有些惱怒,裴禎在乾什麼?哪有直接要替姑娘戴鐲子的?他怎麼突然就便了個人似得,急躁的像個毛頭小子。
“太子殿下。”顧敏君突然開口道:“你既作為蓮崖兄的朋友來,還請彆耽誤了阿棠及笄的時辰。”
“是了是了。”謝清風笑著過來打圓場道:“及笄的時辰耽誤不得,太子殿下這邊請坐。”
裴禎越過謝蓮崖看謝棠,她低垂著眼並不看他,眉心微微蹙著,似乎不開心。
在因為他的唐突急躁不開心嗎?
裴禎到底是壓下所有的急躁,慢慢退開,坐在了涼亭的一側。
謝蓮崖也讓了開。
及笄禮終於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