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九日·惡魘如淵(2 / 2)

秦箏 李小逸 5248 字 1個月前

清羽和阿甲頃刻間已去,仲安也拾了殘藥離開,方才還擁塞的大殿又空落流風。衛亹坐了良久,突然回眸望向留守的燕姬。燕姬惑眉還視,意欲開口相詢。不想更令她詫然的是,對方的手指竟扶上額角,輕輕揉拭著上次被他砸破的地方。

男人的麵孔依舊沉如深潭,但是原本僵冷的眉宇間,開始流泛出一抹含情的波紋。燕姬愕然驚望,感受著那指尖下的一點溫存。自成親以來,她從未這樣端詳過衛王。她覺得自己的目光有些僭越,可抿唇想笑說些什麼,又屢屢感到唇啟聲噎。

衛亹亦是無聲,僅僅聚目凝向那個受創的所在。彼時的傷口已然落痂,他輕觸著那淺淺的疤痕,每一下都在說著心中那三個字。

對不住。

晚風淒寒,嶧陽撫著結霜的絲弦,彈得都快心神麻木。等到最後一根絲線也乍然崩斷後,她失神坐在哪裡,握向結冰的柵欄。驀然間,一絲苦中沁甜的酒香掠襲鼻尖,嶧陽疑怪地聆著近來的腳步,試問道:“兵神?”

“嗯?”

黑幕中的人聞言轉身,瞬目瞥向那僻暗的一角。鐘寒瞵著嶧陽,似乎從渾噩中憶起來些什麼。她說:“是你啊。正好,我今天還沒審你呢。”

鐘寒迷沌地走過去,又跨入了另一片記憶。嶧陽聽著她的話語有些奇怪,於是皺眉笑詢道:“審我?新王不是已經讓季大人接替你了嗎?”

“秦王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

哐的一聲,一下重擊砸到了嶧陽正持握的柵欄上。嶧陽被震了一跳,險些又掉到白骨堆去。她聽到對方複執起了伏梟,一邊胡劈亂砍,一邊恨恨地續罵道:“你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不信阿娘,為什麼偏要去信那個該死的趙欣?你為什麼偏要去信那個該死的趙欣!”

趙騂?嶧陽在心裡奇惘道。

鐘寒揮擊著幻視裡的虛影,砸了幾下後,狠悶擲在一畔。嶧陽驚愕地捂住雙耳,好容易才等到那些噪音停歇。她複了複神色,兢兢地撫手上前。忽而間,那個人又洶烈撲來,緊緊地擁在了籠欄之間。

“兵神?”嶧陽的瞳子裡泛出錯愕的清漣。她觸著對麵促亂的氣息,隻覺得一陣陣熾風濃鬱吞吐,攜帶著酒氣衝上雙頰。

“阿爹,你彆走,他們是想殺你,他們是要讓你為秦王殉葬……你信我,你彆去,你彆去!”

熟識的低泣聲再次拂來,愴然灌浸嶧陽的心魂。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摸索著荊柵上的雙手問道:“兵神,你喝醉了嗎?”

“我沒醉,那是甜酒,醉不死人的!”鐘寒顰蹙著放下欄杆,猛身靠坐在一側。

嶧陽輕聲抿笑,探著籠外的人兒說:“那你看小民是誰?”

“嗯?”鐘寒煩躁地回過頭來。

“是我,小民是嶧陽。”嶧陽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知道你是我阿娘。”

“……”

鐘寒審視著籠裡的人,又翻身湊了過去。不料她的動勢太大,一下子撞到了欄杆之上。她不解地研究著籠柵,說:“阿娘,你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我現在可以了,我能以一當百……我不是去送死,我救得了阿爹的!”

“鐘寒……”

“鐘寒?鐘寒是誰?”鐘寒惘惑地仰首詢視,“阿娘,我是玄英啊。”

“玄英?”嶧陽疑目說道,“你怎麼了,鐘寒?”

她聽著她的聲音,突然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什麼甜酒能喝得人精神錯亂,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得了?她斂眉疑思著,倏地對應起彼時石室裡,鐘寒在牢外的囈語。嶧陽豁然曉悟,她想,她可能是犯了迷症。

嶧陽靜靜貼伏過去,抖著冷意,伸手摸探牢外的人兒。倏忽間,她感到自己的腮頰被一隻炙手托起。嶧陽嚇得縮身一避,而鐘寒看著她退閃的舉止,尖耀的星眸迅時黯然無光。

她木木收了雙手,不甘地低語笑道:“阿娘,你看看我,我是玄兒!你不認得我了嗎……”

嶧陽緩定了心神,她慢慢複前靠去,喚道:“玄兒……”

鐘寒舒氣輕嗬了一下,暫安了繚亂的悲息。她挈著熏風持將而上,死扯著柵欄,不止地搖握掙揣。眼前的圖景無限循轉變幻,層層化疊後,卡落在了虛實之間。鐘寒啟齒叩咬了下內唇,對籠中人呢喃道:“阿娘,他們把我困住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被困住了……我逃不出去,我無處可去……”

“玄兒,被關住的是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