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十日·靜待天明(2 / 2)

秦箏 李小逸 5788 字 1個月前

燕姬依舊沉沉不動。

“燕燕,聽話!”

清羽忙碌拉著兩人,可兩邊都穩如泰山。無奈之下,她隻好也跪了下來,折中地說:“大夫怎麼著也留個一夜吧,等天亮了再走。不然的話,您讓主子怎麼安心呢?”

長夜寂然,偶爾傳來幾下乳燕的細語。燕姬與趙騂默默堅跪著,誰都不留一絲的鬆搖。倏然間,門外傳來了男人的腳步聲,三個人同時一驚,趕忙起身遮掩。但由於跪得太久,他們又逐一軟回了地上。

前來的仲安看著慌亂失措的幾人,忙低眼裝作無視。他和顏笑道:“王後,大王得知趙大人遇刺,恩許其入宮避難幾日。刺客之事,大王會明察的,請您寬心。”

說完後,他安生地告退。隻留下那三人靜在原處,心裡更加的膽戰失魂。

長風裹來陣陣寒意,冬月孤冷,將流輝散入鐘寒的清瞳。她潛在竹聲下,窺向那些斑駁的交影,探了一會後,輕身離開林叢。

前處的竹屋內,蘇小丙正擰著水盆裡的布巾。聽到身畔的門聲響起後,他回目道:“兵神,外麵?”

“沒事,你回去吧。”鐘寒接過巾帕。

她用背影擋住嶧陽的身體,細細掀開一角蓋袍。蘇小丙迷迷望了她兩眼,轉身向外走去。行至門邊時,他恍地憶起了什麼,連忙回身說:“兵神,她醒的時候讓我轉告您一句話。她說,她不姓陽,她生來就沒有姓,所以也姓不上……兵神,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鐘寒拭著汙血回道。

蘇小丙滿腹疑語,可見鐘寒無意相解,他也隻得諾諾而退。

鐘寒清儘膿水,打量著那塊腐瘍的瘡傷。幾日工夫,它已經爛得深入心髓,宛同凶獸的血盆巨口,時刻婪吞著身主的生息。鐘寒重新給她上了一遍藥,然後用素淨的布條包紮嚴實。儘管她知道,其實現在做這些,也沒什麼太大用處了。

一切整畢後,鐘寒仔細係好對方的衣服,重新掩上戰袍。

嶧陽依舊沉沉無聲,隻有那脈搏還是執拗地躍著,就如餘燼裡的星火,時刻等待著燃機。

她的求生意識一直很強,就連在昏迷中也是一樣。

鐘寒凝睇著昏睡的女子,靜默間,心裡不覺糾起兩團亂情。她既希望嶧陽能蘇醒過來,又想趁著對方的睡夢直接了結。或者,嶧陽能直接睡死過去。這樣她就不會為難,也不用親自動手了。

可是如果死亡能消解紛亂的話,那她把她要下來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鐘寒不知道,她這一生所有無謂的事,恐怕都做到嶧陽身上了。

伴守中,鐘寒忽然發現嶧陽的手裡緊攥著一束青絲,就連纖腕之上,也纏著幾縷編擰的頭發。她疑怪地去拔她的手指,就在這時,她聽見她在夢中流溢出了幾絲笑聲。

嶧陽笑了一會,朧朧地睜開眼睛。她清了清神誌,嗅著四遭的酒香疑詢道:“兵神?”

鐘寒沒應聲,轉頭去放藥瓶和布巾。

“鐘寒?”

嶧陽細聽了一下,這裡靜得很,除了她們,似乎再無旁人。可是外麵的風竹聲頻頻搖亂,吹得她有些心悸。

“鐘寒……”

“彆叫了。”鐘寒受不住她的叫喚,陰著眸回道。

“外麵的風聲好雜……林子裡是有什麼嗎?”

“都是監刑的人,怕你死得不透,負責補刀的。”

“這是哪?”

“我家。”鐘寒漠然答道,“你把我罵成那樣,我當然要親自動手。”

嶧陽聞言,反而放鬆了身體。她朗聲說道:“那你還在等什麼?”

“過日。”鐘寒將血巾扔進水裡,“放心,你看不見明天的太陽的。”

“我本來也看不見。”

嶧陽失聲笑了起來,就如方才夢中那般。

“你的心態還是一如既往地好,都快死的人了,居然還能從夢中笑醒!”鐘寒微諷。

嶧陽淺咳了幾下,抿唇說道:“方才我做了個有趣的夢。我夢見你死了,變成鬼魂來叫我。石室裡照進來了好大的太陽,我坐在那兒調弦,為你難過了好久。等到快醒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來,不對啊,要死的人不是我嗎?果然夢都是反著的呢……”

鐘寒無言相對,唯有盆裡的血水淺淺波回,沒散她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