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玉隻得把方才傾絲來訪,又匆匆離去,之後爺發了一通邪火的事統統說了出口。
刁嬤嬤立時冷著臉把手裡的食盒遞給了絳玉,半晌隻道:“公主的意思是,爺若瞧上了那林氏女的美貌,想怎麼任性都由他去,隻是萬萬不能對個身份如此卑微的女子動情。”
魏國公世子夫人一位必定要由個身份貴重、人品端莊的貴女擔任才是,像林傾絲這樣出身的貌美女子,至多隻能做魏泱的妾而已。
“奴婢明白。”絳玉答道。
刁嬤嬤見她如此柔順,話語也和緩了不少,隻道:“下回不必給那位林氏女通傳,也彆讓她總是在爺跟前晃眼。”
“是。”
說罷,刁嬤嬤便走進了書房。
她一進屋便瞧見了翹頭案旁一地狼藉的瓷瓶碎片,而立在碎片中央的魏泱卻是持著一雙冰冷刺骨的寒眸,忍著洶湧的怒問她:“嬤嬤來做什麼?”
刁嬤嬤還算了解魏泱的脾性,當下便拿捏著他的七寸開口道:“爺忘了,今日是胡禦史的忌日,老奴才去普濟寺的後山瞧了胡夫人。”
這話一出,方才還怒意凜凜的魏泱如同被人抽去了脊骨般塌了下來,人瞧著也萎靡頹喪了幾分,胸膛裡淩然的怒意也隻剩滿心的歉疚。
“勞煩嬤嬤了。”魏泱愣愣地開口道。男女有彆,胡夫人與胡小姐曆經如此艱難的變故,能僥幸留下一條命來已是傅國公與英瑰公主在背後使了大力的緣故。
這些年魏泱因胡禦史的死鬱鬱難平,又將手邊大半的銀子花在了胡禦史的女眷身上,可這流水般的銀子填了進去,魏泱心中的歉疚卻沒有因此而削減半分。
伺候他的小廝和奴婢們都怕極了他喜怒無常的陰戾性子,入刑部這兩年他還得了個“玉麵閻羅”的名稱,概因他鐵麵無私,審訊犯人時的手段又狠辣無情,仿佛是手裡沾的血越多,就能蓋過胡禦史被施以極刑時流在他心口的鮮血一般。
刁嬤嬤明白他心裡的苦楚,所以每當魏泱露出幾分難以自製的瘋癲來,她都會倍感心疼。
早年的事兒,總是英瑰公主與國公爺對不住世子爺,爺好不容易得了個比親父還要儘職儘責的師父,卻不想會眼睜睜地目睹著師父被處以極刑。
更何況,那一封要了胡禦史性命的詩詞是被年少的魏泱帶到密友跟前大肆宣揚了一番,他話裡句句都是對胡禦史才學的敬重與驕傲,卻不想這首才氣四溢的詩傳到了皇帝耳中後為胡禦史招來了殺身之禍。
子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魏泱怎麼能接受自己害死了胡禦史這一殘酷的事實?
胡禦史死後,病中的兩個月他幾乎夜夜夢魘,醒來後恍如變了個人一般孤僻陰冷,連英瑰公主也近不了他的身。
“爺,前頭的事兒都已經過去了,您實在不必如此自苦。”刁嬤嬤瞧了魏泱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驟然眼眶一紅,柔聲勸道。
魏泱猶然未覺,陷坐在扶手椅裡的身軀微微發著顫,眸光掃過翹頭案上的扇套以及玉釵,隻喃喃地說:“王雎之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刁嬤嬤蹙了眉,約莫是猜到了魏泱嘴裡的“她”就是傾絲,霎時便脫口而出道:“她這樣的身份,給爺做個貴妾也是好的。”
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打算試探一番魏泱的心意,卻不想魏泱根本沒有把她的話聽進耳中,隻自顧自地說道:“自是……真心喜歡的。”
去歲上元燈節,正逢魏泱在傅國公府裡悶了幾個月,無論誰來請他都是一副懨懨的,不願出門的模樣。
英瑰公主哭了好幾場,傅國公又在旁唉聲歎氣地苦勸,魏泱這才應允了出門一事。
是夜,花燈璀璨、煙火爛漫。
魏泱倚在雅閣二樓,眺望著護城河裡曜目四溢的花燈,四周人聲鼎沸、各人的熱鬨聲、歡笑聲、喧嘩聲不絕於耳,魏泱隻孤零零地立在其中,任誰來喚都不曾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