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蕭回府時,江望津正在書桌邊擺弄今日祿寶閣送來的新筆墨。門邊傳來動靜的時候他還以為是燕來,頭也不抬道:“過來幫我磨墨。”
他已有數日未曾動筆,今日回帖時方才動過一回,總覺得有些生疏了。
來人行至他身側,拿起桌邊擺放的墨條。
江望津餘光瞥見熟悉的玄色衣角,鋪紙的動作微頓,轉頭就見江南蕭正在往硯台中滴水,“哥!你回來了。”
江南蕭抬抬眼,“要練字?”
江望津:“嗯,許久不曾動筆,生疏了,想練練。”
“再著人點幾盞燭燈。”江南蕭說著,命外麵的杜建進來點燈。
他今日回來得稍早,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可房中光線委實有些暗了。江望津的眼睛本就因為喝藥太多影響了,不宜再在昏暗的室內過度用眼。
“不用這麼麻煩,”江望津道,“我們出去寫?”
江南蕭看他。
江望津熟練地指揮:“哥,你幫我把東西搬出去吧。”
江南蕭挑了下眉,“這樣就不麻煩了?”
聞言,江望津先是默了默,而後一笑,“那你幫不幫?”
江南蕭自然是要幫的,一邊替他拿起東西一邊詢問:“身體可好些了?”
說起這個江望津便有些不自然,“嗯……我隻是嗆了一下。”
隻是那一下著實有些嗆得太狠。
“此事還要怪長兄你。”江望津道。
“怪我?”
江望津點頭,“嗯,怪你。”
若非長兄的心緒忽然翻湧,他也不至於在說話時打岔被嗆住。
江南蕭眸中染了點笑,竟也不反駁,“行,怪我。”
江望津瞥了瞥他,就知道他不信。
若非此事太過奇妙,他本也是不信的,但他身上發生的奇妙事情又何止這一件。
“放在哪邊?”兩人走到院中,江南蕭問他。
“這裡吧。”江望津指點,他挑的正好是麵對院門的方向。
江南蕭本也是朝著這邊, 依言放下後便重新開始磨墨。
“今日你去祿寶閣買了東西?”江南蕭問。
“給你買的。”江望津執筆在空中描繪幾筆,漫不經心道。
江南蕭沉默著,沒再說話。
兩人在院中一個磨墨一個專心練字,直到日頭西斜,涼風四起。
江南蕭提醒一句,江望津這才跟著他回房。片刻後趙仁便著人端來晚膳,份量是兩人份的。
桌麵上擺的全是他喜歡的,江南蕭掃了眼。
“小世子說今日胃口不好,若大公子不回來,怕是連晚膳都不吃了。”趙仁笑眯眯道。
江望津臉上一燙,“趙叔。”
趙仁眯著眼睛閉上嘴,唇角還是揚著的。
江南蕭道:“不吃晚膳?”
江望津讓趙仁下去,否認:“趙叔在胡說。”
“那便多吃一點。”江南蕭點頭。
桌上擺的除了他喜歡吃的那些,其餘都是藥膳,還有些補身體的吃食。
江望津聽罷緩慢地晗了頷首,但今日他確實沒什麼胃口。待江南蕭給他盛了碗粥放在麵前後,江望津掃視桌麵,取了個湯匙,也給他盛了碗湯。
江南蕭瞥了瞥。
江望津微微牽唇,“我記得,哥你之前說過,想與我一起的。”
“你記得還挺清楚。”
江南蕭笑了下。
江望津道:“長兄說過的,我都不會忘。”
他語氣略微鄭重,像是發自肺腑。
江南蕭喝湯的動作一頓,而後把一整碗湯都一一喝儘。
江望津眯眼而笑,緊接著又給他夾了不少自己這邊的菜。
許是知道有江南蕭在,趙仁準備的藥膳份量還不少,都是些滋補之物,吃了沒什麼壞處。
江南蕭看著逐漸堆高的碗,眉梢一揚,江望津同他對望,笑得眉眼彎彎。
那雙微彎的桃花眼中似沁著光,映著江南蕭的身影。
江南蕭有一瞬失神,執玉箸的那隻手指骨稍稍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一瞬。
“吃吧。”江南蕭收回視線。
最後,一桌子飯菜幾乎都進了江南蕭肚子。
趙仁進來收拾的時候看見飯菜都被吃光彆提多高興了, 江望津略微心虛不敢同他對視,一轉頭就和江南蕭對上目光。
江南蕭牽了牽嘴角,淡淡啟唇:“趙管事、”
江望津飛快道:“趙叔,你先下去吧。”
趙仁以為他們兄弟二人有話要說,樂嗬嗬地遣退眾人離開。
“哥。”待他一走,江望津就坐到了江南蕭身邊。
淺淡的藥香縈繞而來,似牽動著他的每根神經,江南蕭喉頭滑動兩下,“何事?”
江望津緩聲道:“趙叔也是為我好才讓人做了那麼多藥膳,若我不吃,豈不白費了他們的心意?”
江南蕭扯唇:“所以你全都給我吃了。”
江望津被這話噎了下,抬眸就見江南蕭眼底笑意閃現,他也跟著笑起來,“那你不是都吃完了嗎,心意沒白費。”
江南蕭不跟他貧嘴,“今日便彆再泡藥浴了,好好休息。”
“好。”
兩人說了會話,江南蕭就回自己的房間,江望津也在書桌邊坐了會,看看自己傍晚練的字。
不多時,燕來端了水進來給他洗漱。
江望津洗漱完上榻就寢,一夜無夢。及至黎明時分,一股燥丨熱將他席卷,江望津猛然清醒過來。
一縷天光順著未遮嚴的床幔透進榻間。
江望津如同熟蝦般,一點一點地蜷縮了起來。
清晨的空氣是涼的,被他呼出的熱氣熏蒸。空氣靜謐,隻剩下他略微重的呼吸聲。
江望津的腦子有瞬間的空白。
他幾乎是慌亂地想要起身平複掉那股熱意。
然而等他思緒漸漸清明,有了些思考能力之後,江望津臉色頃刻爆紅。
這個感覺……
不是他。
是長兄。
江望津死死閉上眼睛。
那種感覺像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無法忽視,亦無法平靜。
長兄……又在做什麼。
江望津幾近崩潰。
意識都變得有些模糊。
江望津腦中靈光一閃,是昨日的藥膳。
想到昨天自己把那些大補之物全都盛給了長兄,江望津終於體會到何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把自己蜷成一團,不敢發出丁點動靜。
長兄耳力過人,萬一讓他聽見……
另一端。
江南蕭額間隱隱浮現著絲薄汗,他背抵著牆,閉著眼,試圖平複這股情緒,因而並未察覺隔壁的動靜。
然而,一牆之隔便是江望津的床榻這個念頭不斷在腦海中閃現。
片刻後,江南蕭嗤笑一聲,笑聲裡滿是自嘲。
最後仍是把手探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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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救世主我不當了》by十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