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再之後,碩豐帝身體大不如前,幾位皇子也從你死我活的爭鬥中漸漸決出勝負。
這日,藺琰宴請手下官員、幕僚,江望津亦在其中。不過他並沒有入宴,藺琰知道他不喜喧鬨,讓身邊的貼身內侍帶著去了後院荷花池邊。
高廬長對著江望津深深彎下腰,笑得一臉諂媚,“侯爺,殿下特意為您準備了您愛吃的,馬上就送上來了。
“侯爺可在此一邊賞這荷花池中的荷花一邊享用,殿下說他很快就會過來。”
江望津點了下頭,微牽了下唇,“多謝。”
高廬長樂嗬嗬地下去。
不多時,藺琰果然過來了,興許是喝了酒,他麵上一片紅意,“望津……”
江望津起身:“殿下。”
藺琰不自禁上前一步,又喚了他一聲。江望津稍稍往後退了退,見藺琰眉頭動了下,他便主動提起正事,“聽聞陛下有意提拔世家?”在他看來,世家勢力盤根錯節,好些家族的子弟都在朝中當差,官官相護……
也是因此,京中盛傳世家子行事霸道,橫行無忌。
對於碩豐帝有意提拔世家這點,江望津甚至覺得對方並未顧慮大局。
“是有此意,”聽到這,藺琰亦正色道,“我記得,望津你與施家那位近來名聲大噪的第一才子交情頗深?”
江望津聞言頓住,他倏然抬眼望向藺琰。
無眠確實是他的好友,說一句知己也不為過,隻是近來江望津卻發現兩人有諸多地方理念都不甚相合……
“是,”江望津緩和道,“不過無眠意在山水,不喜朝堂紛爭,殿下、”
說到這裡,他發現藺琰表情似古怪了瞬,遂停下話頭。藺琰同他微微笑了下,接話道:“好了,今日不談正事,飯菜可合你的口味?”
兩人閒聊起來。
江望津心中閃過一絲異樣,他心底的疑惑再下一次藺琰邀請時,看見同樣被請來的施無眠時得到了印證。
作為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施家家主的人,藺琰自然有意拉攏。
那是江望津第一次那麼真切地意識到,施無眠或許和他想的不一樣。
對方的淡泊,不慕名利像是他臆想出來的般。真正的施無眠充滿了野心與功利,他成為了藺琰的新幕僚,參與了科舉,投身朝堂。
江望津認識的施無眠是那個百花會上一舉奪魁,誌在山水的施無眠。但成為朝堂新貴後,多次在藺琰的謀劃中同他意見相悖的施無眠卻是無比陌生的。
他想不明白,是對方變了,還是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最終兩人的分道揚鑣毫無懸念。
隻不過江望津依然儘心輔佐著藺琰,在此期間,江望津遭遇刺殺無數。
最讓江望津感到崩潰的是——燕來為他擋下一箭。
那個總在自己眼前活蹦亂跳,總是開心快樂的小胖子在他懷中永遠合上了雙眼。
這是江望津第一次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答應藺琰是為了保全身邊的人,然而也正是這個決定,帶走了他身邊最親近的人。
江望津整夜未眠。
結果不出意料地發起了高燒。
夜晚迷迷糊糊間,他睜開發疼的眼睛,好像看到一個人影站在榻邊,對方抬手覆在他額間,動作輕柔。
“燕來……”
嘶啞的聲線在房中響起。
江南蕭斂目,瞥見一滴熱淚從榻上的人眼角滑落,而後慢慢落入發絲之間被掩去-
是他害死了燕來,江望津的思緒被這一點折磨,幾近崩潰,不斷地念著這個名字。
都怪他,都是因為他。
江望津高燒接連幾日不退。
這也是江南蕭今日會過來的原因。
聞見這聲囈語,他深深望向對方,即便是睡夢中都不忘自責。
可,若你知道真正害死燕來的, 其實是你身邊的人,又當如何?
江南蕭將他額前的帕子換了一條,指尖不經意從江望津頰側滑過,一觸即離。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房中。
江望津病好時,整個身體都猶如被抽乾了力氣,就在這時,他收到一封密信。
他派遣林三去召容舒,卻發現對方早就離開了侯府。
同一時間,碩豐帝駕崩,藺琰順理成章即位。
新帝的第一把刀便指向了沈家。
不過幾日,沈老將軍的死訊傳來。
江望津頂著病體入宮,藺琰卻分毫不顧他的意願將人遣回府中。
再之後……沈傾野入府。
至此,江望津失去了自己一起長大的好友。
直到第二年春,藺琰的又一卷聖旨頒下。
彼時江南蕭正前往屬地去見端親王。
回來就收到一條死訊。
他的弟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