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一臉憂愁,壓低聲音歎道,“師叔到底想要乾什麼?”
門是敞開的,裡頭的談話,人皆一清二楚。
“無事的話,就走。”
柳尋芹將攤開的醫書合上,一隻手擱在封皮,略有點不耐地摩挲著。
“彆急著趕人,我此番來又不是特地消遣你。屬實是有些疼痛。”
“哪兒疼?”
“這裡。”越長歌雙眼一眨,撫上胸口,手掌微壓時,呼之欲出。
柳尋芹隻瞥了一眼,“裡衣無需勒這麼緊,不利於氣血通暢。”
她忽然有點害羞,“討厭。你這是盯著哪兒看呢!人家這是想你想得心口痛——”
此言一出,站在門外被迫聽牆角的白蘇被自己嗆了一口,憋著沒咳出聲來。卿舟雪目視前方,神色若有所思。林尋真尚在愣著,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她扭頭一看阮明珠——
那姑娘聽得津津有味,不忘讚道,“越師叔真乃神人也!”
瞬息之間,天地變色。
白蘇恍若看見了相同的場景,一聲驚呼,不可名狀之物便自閣中敞開的大門飛出——但她到底比阮明珠來得體麵,並未被灰頭土臉地砸在樹上。越長歌在空中一拂袖,很快便懸穩腳尖,飄在雲端。
隻見她笑意不減,手上還勾著條柳尋芹的發帶,搭在手中細細一撫,又扭頭朝幾個師侄拋了個媚眼,“如何?這可比阮阮強哦。”
阮明珠嘖道,“那當然,你是長老嘛。”
閣中現出一女子身影,散下的發被微風吹起,一半飄在空中,一半披在身上。她負手而立,麵無表情地與越長歌遙遙對望。
卿舟雪總覺得呼吸有點上不來,她隱隱約約能察覺到,四周的威壓一下子就重了起來——柳師叔大概是被惹得頗為不滿。
柳尋芹抬起了手,指尖微弱地顯出點兒靈光,現下是白日,看不太分明。
但萬千瑩白靈力卻如絲線一般鑽入越長歌體內,操控著她的骨骼,迫使她將那發帶鬆開。
醫仙活到這歲數,治過的傷不計其數,對於人這一副皮囊之下,每一處肌裡,每一塊骨骼都了如指掌。
她隻需微力撥千鈞,便能讓她服帖。
越長歌自然察覺到,她有些艱難地將那發帶往手腕一纏。抬手做了個手勢,一支長笛便橫於手心。
她閉上眼睛,噓了一口。
這聲音先是入耳動聽,宛若仙鶴長鳴,其後如黃雀啁啾,隻不過到後來,她越吹越急,底下幾個小輩甚是難捱,一個個紛紛去捂耳朵,總覺得神魂震蕩,下一瞬便要爆體而亡。
清越的笛音響起,如怨如慕,一時將飄在空中千絲萬縷的銀絲震斷。
正當此時,越長歌卻鬆了笛子,朝柳尋芹揚聲道,“還有幾個小兔崽子呢,你可彆對我窮追猛打,傷及無辜。”
柳尋芹麵色不改,“你彆吹了便是。刺耳。”
她仍然在施壓,半分不留情麵。越長歌隻能蹙眉繼續與她鬥法,閉眼時隻覺渾身筋脈脹痛,似是被柳尋芹一把捏在手中一樣。
終究還是少她師姐幾年修為,她嘴角隱約滲了紅,手上發帶被迫使著扯開,飄落下來。
一陣清風起,發帶被柳尋芹攥在手中。她不鹹不淡地瞥她一眼,“幼稚。”
幾個小輩被兩位長老打架波及得無力站著,整整齊齊在地上盤腿坐了一排,像是幾顆安分守己的蒜栽在地中。
柳尋芹正欲轉身進門,回頭時正盯著她們,目光落到白蘇臉上,“不是去訓練麼?怎麼會跟她這人——”
也不知越長歌瞬移有多快,總之眾人眼前一花,便見柳尋芹肩上擱了個腦袋,又就她淺色的衣裳一咳,點點梅花紅就此怒放。
那女人哀怨道,“你弄疼我了……你還看不起我。”
眼見得威壓又重,林尋真連忙出聲打了個圓場,“……是這樣的。弟子們久無進益,本是想去尋雲師叔指點一二,因著她臨時有事,便將我們托付給了越師叔。”
柳尋芹忽而掏出一塊玉符,自空中寫畫幾筆,便徹底粉碎。越長歌看著看著,神色微僵,“喂,你犯不著還特地知會一聲雲舒塵罷!”
“舉手之勞。”
她推開越長歌,順手將發帶纏上,係好。而後毫不駐足地走入藥廬,將門窗半闔,隻露出一邊冷漠的側臉。
“過來,”她淡聲說,“看一下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