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坐於亭中,今日無事,也睡不著。於是便尋了這一片地方,鋪開宣紙,執筆作畫。
幾層墨染,遠方山色就已十分清晰。隻需留白,周遭的雲霧也如真的一樣。
此刻漸漸入了初夏,花紅遍野。顏色一多,畫起來就容易燦爛。
不過雲舒塵不喜歡這麼多顏色,她更喜歡一片白茫茫的寒冬,乾淨,純粹。
也正是因著如此,哪怕自己體弱不能受寒,她也將家安在了諸多雨雪的鶴衣峰。
她本隻是打發時間門,無所謂畫些什麼,皆是隨著自己的心意來,畫完了天地山川,又覺這景色有些寂寥,便添了一女子。
她沒有想畫卿舟雪,結果越畫越是相像,好似這筆杆子一動,記憶就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最後無法,便開始細細想起徒兒的眉眼身段,描了個舞劍的雛形。
紛飛的大雪繞於她的劍尖,順著這把利刃看過去,姿態高雅,遺世獨立,天地茫茫間門,倒真像一隻成了精的仙鶴飛起來。
再長上幾年,真正成熟後。
雲舒塵的筆尖不知何時淌了墨。
又該是何等風華了。
可這般想著時,她心中並不是很高興,當然也不能說難過。好像打翻了佐料,煮成一碗黏黏糊糊的粥,喝得人百味陳雜。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濃重的酒氣,雲舒塵放下手中之筆,回頭一看,當即愣住。
越長歌自不遠處走來,身上掛著一抹白衣身影,她正艱難地把這醉醺醺的人扶正,往雲舒塵那邊推,“你倒是快些來,接一接這丫頭。”
雲舒塵神色一冷,抬起手捏了個訣,水聚攏為線,織成密密麻麻的網,徹底兜住了卿舟雪,將她攬回自己身邊。
她伸手碰了一下徒兒的臉,發覺滾燙一片,現下已喝得不省人事。
“越長歌。”
她涼涼道,“你把我的弟子灌成這樣,什麼意思?”
“本是想借由這等杯中之物,好讓她開懷暢言,未曾想一碰就倒,當真沒意思。”
“你不知道你的小徒兒近幾日魂不守舍麼。”越長歌盯著雲舒塵的眼睛,雲舒塵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來視線,隻瞧著昏睡不醒的卿舟雪。
“連掌門那個老古董都看出來不對勁。”
她一笑,帶著幾分促狹,轉頭負手離去,又長歎一聲:“越師叔對她再好,掌門對她再好,終究比不得親師尊一句軟話呢——交給你了。”
雲舒塵瞥她一眼,並未說話,靈力不知何時撤去,水化為滴,淌入地縫。卿舟雪的身子便軟綿綿地倒在了她身上。
待越長歌走後。
她看著卿舟雪安靜的睡容,靜了半天,忽然又微微笑了一下。
“卿兒總是……無意間門氣人。”她撥弄著她鬢邊的發,輕聲歎氣,更似說給自己聽,“可算來算去,確也不是你的錯。”
她的手又滑下來,在她麵頰上捏了捏,手感頗好。這般揉弄半天,便把人托起來了一些,慢慢地,環緊了她的腰身。
許久未曾這樣緊擁了。
雲舒塵將她撈了個滿懷以後,內裡的某種難以出口的空虛被驟然填滿。
“師尊……在說什麼?”
耳邊傳來一聲呢喃,雲舒塵回過神來,將手上的力鬆了些,低頭看去,“何時醒的?”
卿舟雪動彈了一下,偏開頭,眯著眼想要站起來。越長老的陳釀果真厲害,幾杯下肚,她此刻感覺地在天上,天在地下,而腿不知在哪兒,人如鬼魂一般輕飄飄不著地。
雲舒塵亦站起身來,扶住那搖搖晃晃的人影,無奈道,“喝成這樣還想一個人去哪?”
姑娘冰雪一般的臉蛋上被紅霞染透,她揉著太陽穴,儼然是頭疼得厲害,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雲舒塵,便伸手向後一指,“沐,浴。”
“酒後不宜沐浴。”
雲舒塵拇指撚上食指,手腕微翻,試圖以術法替她去除一身酒氣,結果卿舟雪不依不撓,邁著綿軟的步子非要往浴池的方向走。
她相當無奈,“你真的要去?”
回答她的是徒兒醉醺醺但朝向異常堅定的步伐。
雲舒塵總覺她這次不似那一日——同樣是醉了,可是那日安靜又乖順。扶哪兒便是哪兒,師尊說什麼是什麼,哪像現下這般不安分。
卿舟雪被雲舒塵隻手扶著,半闔著眼,不多時便察覺到潮熱的水汽。
她這才舒坦,一手在腰間門摸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係帶,借著一分醉意,將其徹底扯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