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舟雪道:“但是修行也需要時間。短時日內,如何能一躍千裡?”
“除非走無情道的捷徑。”
卿舟雪幽幽看了她一眼:“你不適合。莫要去做傻事。”
“無情道?”
阮明珠瞪大眼睛,“……卿舟雪,你這些年閉關神神秘秘的,竟都是在搗鼓這個?那雲師叔怎麼辦?!”
她想想都覺得窒息。
“不要問了。”卿舟雪蹙眉,“你早些回去,今日之言,彆和他人亂講。”
北源山上白雪皚皚,卿舟雪心神一動,漫天的大雪重新飄起,將阮明珠卷入其中,吹向天邊。
阮明珠眼前一陣涼風吹過,冰冰涼涼的雪花圍繞著她,再回過神時,又回到了太初境。
她跌落在地,正好掉在主殿門口,險些將屁股都摔成四瓣。
恰逢一襲藕色衣裙掠過她,掀起一陣輕風。
阮明珠聞聲抬頭看去。
雲舒塵剛從春秋殿內走出來,手中握著一枚石頭,她垂眸一掃地上掉了個人,駐足回眸,溫聲道:
“這是怎麼了?”
阮明珠一愣,她連忙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沒什麼,雲師叔,你忙著呢?”
雲舒塵摩挲著那塊石頭,溫和一笑,“嗯,我尋卿掌門有事,她還在北源山麼?”
聽她語調輕鬆,神色依舊如昔年柔和,阮明珠平時不覺有異,但自從知曉了卿舟雪的無情道,她再看著雲舒塵隻覺心傷。
她挪開眼睛,淚水在其中淺淺地蓄了一層。
“怎麼了?”
雲舒塵詫異。
然而阮明珠卻將目光挪回來,相當突然地抱了她一下,力度相當之大。
那眼淚被她憋了回去。
隨即她放開了尚在愣怔的雲舒塵,欣然答道:“是在北源山。我剛才才被她扔回來……師叔,你在拿什麼?石頭?”
雲舒塵回過神後,輕咳一聲,將手心平攤開,一塊五彩斑斕的石頭橫在中央。
阮明珠再欲問時,雲舒塵卻賣了個關子,她將其收了回去。
雲舒塵笑了笑:“先不告訴你。若是有閒工夫出門,你倒不如幫我一件事——最近不是時節特殊,新納了許多弟子麼。”
“對。先前都是彆宗的。”
“現如今應該都安置在地底下了。名冊春秋殿之內有,但是骨齡靈根一類的事,當時情況緊急,應該都沒錄入宗門?”
“嗯。”阮明珠道:“怎麼了?師叔?”
“你抽空將這件事做完,名冊交由我,越快越好。”
“喔。”她點頭應下,仍是一頭霧水。
而雲舒塵此時已經走遠。
*
待雲舒塵來時,卿舟雪已經在北源山之巔靜修。
這些年她總是一個人,本不愛說話的性子被養得愈發孤高。
除卻有事或是有人來找,她一般不講話。
“師尊。”
縱然是見了雲舒塵,也隻清淡一句問候。
“你還在思索如何將這天合上?”
卿舟雪睜開眼睛,她輕輕抬起手,指尖上頓時落了一片微涼的雪。
“我無需思索,隻是駐守於此。”卿舟雪頷首,“師尊能瞧得見麼?它自己被我打散之後,正在緩慢地重聚。”
雲舒塵順著她的指尖看去。
興許有這種趨勢……卿兒日日夜夜觀察著,才自其中捉出來這樣一絲痕跡。放在她眼中,和幾乎沒動沒有任何區彆。
“凡世間所有事,物極必反。當它強盛時勢必走向衰弱,而它當徹底消失後,總該開啟下一個輪回。”
卿舟雪再次闔眸,微微蹙眉:“就像每一年春夏秋冬,每一日晝夜交替。我目前所做的,隻是在等待它重新合攏。”
“嗯。”
雲舒塵的指尖忽然戳上卿舟雪的眉梢,將那一點點皺褶撫平。
“隻是這個過程太過緩慢,上界的人肯定不會等太久的。對麼?”
她若有若無地撥弄著她的眉梢,一言點清了卿舟雪的思慮。
卿舟雪嗯了一聲,神色微鬆。
北源山上雖常年積雪,不過此刻日光倒是相當明媚,照得人麵頰發燙,沒一會兒又被風吹冷。
她的頸脖上挨上了什麼冰冰涼涼的物什。
卿舟雪伸手一握,恰好捉住了她溫熱的指尖,還有夾著的一塊冰冷的石頭。
“卿兒有沒有聽說過,女媧補天的傳說?”
也正是在這一瞬,她開口了。
雲舒塵用的是哄小孩子的語氣,忽地揪住卿舟雪的思緒,讓她縮回了記憶裡零星的片段。
雷雨天。睡不安。
溫熱的懷抱。
她給她講小時候師門的趣事。
不過一瞬,念頭被她再次壓下。卿舟雪點點頭,“嗯。魔域的歌謠之中,曾有提到過。”
“當年媧神補天,所用的是一顆顆五彩石。”
卿舟雪忽然明白了什麼,她攥緊了手中的那塊石頭,對著陽光看去。
五彩斑斕,明媚生輝。
雲舒塵拇指輕撫一下石麵,“這顆是梵音命人帶來的,從前一直供奉在殿中,隻是作為象征存在罷了。一直也沒有用處。”
“那小輩,頭腦靈活,倒是敢想。她們極為相信真的存在過這樣的神明。”話到此處,雲舒塵的神色也正經起來:
“雖然聽著有些荒謬,但的確可以一試。”
她的心臟稍微動得快了一些。
卿舟雪握上這塊石頭時,並不覺得是死物,反而在上麵感受到了五種靈根的痕跡。
她拿這塊小石比了一下浩瀚的缺口——雖然在地上瞧著不大,但是真飛上去,是一道觸目驚心的長口,比大澤更為寬闊。
卿舟雪驟然抬眼望向雲舒塵,“師尊,僅此一顆了麼?”
希望隱約升起。
然而雲舒塵一點頭,又讓這條新路陷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