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月亮船上,一根根巨柱中央,秦牧六條手臂張開,握住那些柱子,如同受罰的巨人,看著在他麵前出現的另一個世界。
他的身後,殘月飄蕩在高空,時不時有火流星墜落下來,砸在月亮船的四周,將漆黑無比的黑暗照亮。
亮光後方是混亂的魔怪,熙熙攘攘,很是熱鬨。
而他的麵前,是一個不曾被黑暗入侵的淨土,與世隔絕,靜謐,神秘,充滿了未知。
很難想象,大墟中竟然有著這樣寧靜的地方。
前方是廣袤的森林,綿綿不絕的山脈,而在更遠的地方大地突然斷去,仿佛被人掏空,隔著雲山雲海,有一座矗立在半空中的城市,像是仙人所居之地。
周圍是金色的雲光,一輪太陽再天空照耀,宮闕高聳入雲天,雲端還有一座座漂浮山巒,露出金燦燦的山頭。
雲彩深處,還有一尊尊巍峨的神像,像是帝皇在守護著自己的領地。
巨大的機器漂浮在空中,距離地麵有千百丈高,寂靜無息的運轉,無數種陣法烙印在玄鐵玄金之中,組合成複雜無比的巨型機械機關,力量化成實質,變成了一道道光流,與城市相連,與天空相連。
但是……
這一切已經被毀掉了。
秦牧怔然,在他麵前的是破碎的無憂鄉,那座金碧輝煌的天空城市已經倒塌崩裂,高聳入雲的宮闕千瘡百孔,漂浮在空中的山巒支離破碎,大大小小的碎石漂浮在空中,在雲海中碰來撞去,巍峨的神像也是被莫大的力量打得缺胳膊少腿,歪歪斜斜。
天空中的那輪太陽中央是一個大黑點,已經將太陽吞掉了大半,隻剩下太陽四周一層金色的光暈,像是一道金環。
雲層上空的城市已經變成了廢墟,矗立在雲層中的那些巨型機器也已經破損,碎掉的巨大零件靜靜地漂浮在機器的周圍。
還有幾個巨大的機器依舊在運轉,維持著無憂鄉的屏障。
就在月亮船前方的不遠處,一個巨大無比的匾額斜斜插在森林中,如同倒塌的豐碑,上麵寫著“霄寶”兩個字。
匾額斷了。
秦牧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悲慟,這一絲悲慟瘋狂生長,霎時間塞滿了他的內心。
這個世界,沒有無憂鄉了。
再也沒有無憂無慮的地方了。
這尊站在月亮船上抓著一根根柱子的巨人,像是在無力的承受著蒼天的刑罰,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他跪了下來,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堅硬的地麵上。
讓他魂牽夢繞的家鄉,已經破碎了,不複存在了。
這麼長時間的尋找,夢中幻想那個家鄉的樣子,家裡的親人,鄉鄰,親友,突然間隨著麵前的世界的出現,統統破碎破滅,像是在沙上作的畫,風一吹便化作塵煙而去。
他現在沒有家了,沒有幻想中那個等待兒子歸來的母親,沒有幻想中的那個嚴厲的父親……
夢醒了,他還是一個被許多老弱病殘收養的孤兒。
他的家鄉,被摧毀了。
都天魔王抬頭,透過窗欞遙望柱子間跪下的巨人,巨人如同籠罩在朦朧的月光中,深深伏首,隻能看到肩頭聳動。
這一刻,都天魔王感同身受。
他的都天世界破滅時,他也是這樣傷心,這樣難過,悲痛欲絕,難以壓製住自己的情緒,他嚎啕大哭,他怨天怨地,他怒火滔天,他向幽都的陰差大打出手,想要救回族人的性命!
他被擊倒了不知多少次,肢體殘破,靈魂殘破。
最終,他屈服了,屈服於命運。
他從秦牧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年輕時的自己,一個即將被擊倒,即將屈服於命運的自己。
人生弱喪自迷方,來往恰如狂。
泥裡弄泥團,竟不識神珠夜光。幾多風雨,幾回磨滅,爭肯暫回惶。
何處是家鄉?1
何處是我家鄉?
秦牧緩緩的抬起頭來,目光漠然,他的眼睛像是明月般散發出皎潔的光彩,他閉上眼睛時,那光亮便消失,張開眼睛,又像是兩輪明月。
他站在月亮船上,心潮起伏,思緒萬千,久久難以平靜。
“我此來不是為了尋找無憂鄉的,是來尋找村長和婆婆他們的。婆婆他們就是我的親人,殘老村就是我的家鄉,就是我心中的那個無憂鄉!”
秦牧定了定神,四下看去,突然,他看到幾尊石像被放在屏障的邊緣。
即便是通神境界的存在也很難在大墟的黑暗中行走,除非背著神像,而神像極為沉重,等閒教主級的存在也難以背的起來,即便背起來也很難走遠。
這幾尊石像應該是有人以大法力搬運到此地,用來逼退黑暗。
進入無憂鄉之後,石像被留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