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讓人感受不到時光的流逝,無限拉長的時間會將人的痛苦、恐懼、絕望、無助不停地切碎再切分,然後強迫你一口一口將它們咽下,感受它們是如何侵蝕、占據、毀滅你的精神,最終徹底崩壞——路生白,顯而易見地,恐懼黑暗。
而寧清風也很滿意。
小蘑菇肉眼可見地心情變好了——最直接的便是周圍縈繞的蔫巴蘑菇絲又重新開始晃蕩了。
有了煤油燈的照射,寧清風當著蜷縮在角落的路生白的麵,拿出了兩瓶營養液和上藥,晃了晃引起他的注意:“營養液,選一個。”
嗬。
矜貴的小少爺,慫得隻敢內心冷笑。
這算什麼?
惡魔的施舍?
他就算是餓死,死外邊,也絕不會吃寧清風的食物!
絕不!
“吃。”見小蘑菇久久不動,頭發幾乎遮住整張臉的女生微微抬頭,露出了發縫之間的黑漆漆的眼眸。
黑暗,是唯一的底色。
深淵,不及它的萬分之一。
隻一眼,就能清楚地明白,那不是人該有的眼神。
後背發涼的感覺從脊柱蔓延而上,擴散到了整個肢體,就連指尖,都被凍住了。
頭皮發麻。
這時,路生白才發現自己錯了。
光明不僅不會驅散黑暗,相反,它還會將真正的黑暗呈現在眼前,逼你直視它。
這個地下室,最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寧清風。
燈影綽綽,陰影映在路生白蒼白的臉上。
他慫了。
抖著手拿走了一瓶營養液,像隻小貓一般乖巧地舔舐營養液,心裡卻不服氣地罵罵咧咧:等路家來接他了,他一定將營養液狠狠砸她頭上!
此刻的寧清風偏偏頭,臉上出現了罕見的茫然。
為什麼——小蘑菇選的是草莓味的?
難道不應該是各方麵更勝一籌的礦質營養液嗎?
但很快,小蘑菇吐著舌頭微皺的表情,讓寧清風覺得——或許,是小蘑菇選錯了吧,一看他就不喜歡。
她靜靜地看著小蘑菇像是一隻高貴的兔子一般,吃個營養液都優雅矜持,小口小口地舔舐,眼裡閃過一絲滿足。
吃飯的小蘑菇也非常可愛!
路生白不願意吃飯被人盯著看,就轉過身去,隻留一個背影。寧清風也不強求——小蘑菇圓潤的蝴蝶骨也很誘人呢。
漸漸地,小蘑菇進食的動作越來越慢,到最後,竟然徹底不吃了,就坐在那裡,開始默默流眼淚,緊緊抿著嘴唇不願意發出任何一點泣音。
“怎麼了?”
寧清風靠了過去。
她跟路生白說的最多的便是“怎麼了”——身為怪物的她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不明白小蘑菇為什麼眼淚如此多,像是永遠流不完的。
但她並不想,看到他總是哭。
“是疼了嗎?”說著寧清風拿起綠色的膠狀藥膏,重新爬上了床,“我幫你上藥。”
路生白不回話,隻默默地流淚。
他不可抑製地回想起了幸福的過去。
小時候,他也如大多數貴公子一般,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妻主會是什麼樣,是溫柔紳士的,還是冷靜自持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會是今天這副光景。
想到了老女生嘲諷的那聲“淫|妓”,路生白的胸口如同一座望不見頂的大山壓住,沉甸甸的,沒有一絲能夠反抗的餘力。
他現在,真的成了出賣身體交換食物的“淫|妓”了。
還是交換這麼劣質的食物。
好難吃。
真難吃。
路生白邊吃邊流淚。
不疼,但卻比切膚還痛。
*
見小蘑菇“疼”得眼淚直流,寧清風用手指挖出了一團綠色清新的膠體,小心地塗抹在了他的背上——不控製著力道容易讓小蘑菇皮開肉綻。
陡然接觸到冰冷的液體,小少爺的身體瞬間一僵。
但他一動不敢動,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在全身遊走抹藥的指腹——粗糲的表皮一看就和養尊處優無關,很符合對方泥腿子貧民窟出身的身份。
小少爺是那麼地嬌嫩,粗糙的手指抹過就在本就濃墨重彩、充滿曖昧的油畫上又增添了一抹鮮豔的殷紅和色氣。
指尖不停向下,最終沿著流暢優美的曲線緩緩繞過了腰窩,在獵物的顫栗中,以掌控之勢往幽深神秘的地帶探去。
罪惡之手被顫抖的小動物突然抓住,力氣不大,但拒絕的意味明顯。
“我、我自己來!”路生白抖著手,話都說不清楚了。
寧清風盯著狹長眼尾綴著的恐懼的淚水,最終還是放了手,將藥遞給了他。
路生白背鍋身,哆哆嗦嗦地給羞恥的地方胡亂抹藥。
背後幽深的視線卻一直盯著他,明明冰涼粘膩的,卻讓路生白如同被丟進火山下翻湧的岩漿中,滾燙灼人,焚燒著他的靈魂,讓他無從逃脫。
惡魔!
他要報複寧清風!
抹著藥膏的苦瓜臉小少爺心裡狠狠發誓道。
*
營養液很難喝,但嬌貴的小少爺硬是噸噸噸把兩瓶都喝完了,甚至他還因為吃撐而小肚子脹脹,消化不良連坐下都困難。
他捂著肚子哼哼唧唧地難受,卻死死咬著嘴唇不願意發出聲來。
“你吃不下為什麼要都吃了?”寧清風就像一個怪物隱入黑暗中,就算是聊天,都透著死寂非人之感。
全部心思都被不爭氣鬨騰的肚子占據的路生白一臉難堪羞憤,完全沒有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