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把伊麗莎白的名聲抹黑,那麼依靠繼承亡妻財產的小斯圖爾特就不僅能名正言順霸占對方的財富,對外還能經營出一副受害者形象。
會不會有人懷疑?
誰會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而得罪一位已經身價倍增、擁有無限未來的貴族青年呢?
斯圖爾特夫人,好謀算。
“什麼?!”在想清楚其中利害得失之後,華生醫生不敢置信地看向對麵的伯爵夫人。“你……”
即使上過戰場、看到過那麼多恐怖的場景。但此時華生還是覺得心頭發涼——這世界上最可怕的,終究是人心。
“既然您已經在蘇格蘭場撤銷了報案,那麼手鐲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居高臨下俯視著因為被說中心事而捂臉痛苦的伯爵夫人,大偵探臉上隻有冷漠和不屑。“我會去找那位伊麗莎白小姐把您‘高貴的斯圖爾特家族’的傳家寶物歸原主。但這件事就此結束。如果有關於伊麗莎白小姐偷盜的風聲傳出,我們今天的對話也會一並公之於眾。”
靠在沙發裡,桃樂絲揚頭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大偵探。標誌性的黑色大衣和卷發,一雙深邃的眼睛裡好像藏著什麼她看不懂的東西。明明沒有任何利益牽扯,但大偵探卻願意在伊麗莎白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對方跑了這樣一趟。
桃樂絲摸了摸自己厚重的裙子上柔軟的布料,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曾經把一套黑色封皮的偵探放在枕邊,一看就是一整夜。
夏洛克·福爾摩斯,即使穿越了時空,也還是大作家筆下那位正直、勇敢、聰慧、又帶著點怪癖的大偵探。
書房裡隻剩下伯爵夫人近乎絕望的哭泣,來意達成的夏洛克不耐煩看著對方哭個沒完,扔下一句“就當您答應了”,轉身揮手示意桃樂絲和華生跟他出去。
把視線從大偵探身上收回來,桃樂絲坐在原地沒有動。獨生子出事,伯爵夫人如何傷心都不奇怪,但對方現在的表現卻讓在酒吧裡安慰過無數小姐姐的桃樂絲感覺到了違和。
“……夏洛克說錯了,對嗎?夫人”,把胳膊支在沙發寬大的扶手上,桃樂絲微微前傾了身體。“他說錯了。您不是把手鐲栽贓給了您獨生子的妻子,而是把它……原本的計劃是要把珠寶失竊栽贓在您獨生子身上。”
羞愧、自責、內疚、不安……獨生子謀殺未遂案事發,伯爵夫人做為母親有這些情緒不奇怪。但為什麼在斯圖爾特家族的人要麼忙著奔走幫著小斯圖爾特脫罪、要麼忙著和對方撇清關係的時候,伯爵夫人這位親生母親,卻一不去探望、二沒有聯絡舊友親故尋求幫助,而是躲在書房裡哭泣呢?
最無法解釋的是,伯爵夫人那種幾乎從內心向外散發、絕望到好像已經放棄了的情緒——
案子還沒上庭,伯爵夫人根本不應該這樣。
夏洛克和華生站住,把視線投向坐在沙發裡的姑娘。
“你知道你兒子在計劃什麼。”想通了其中的原因,桃樂絲覺得唏噓。“你知道你兒子想要利用懷孕的情人除掉妻子,你知道他會在最近動手。所以你把自己的手鐲塞進了他的房間或者其他東西裡,然後大張旗鼓地報案要求蘇格蘭場幫忙尋找。”如果是這樣的話……
“可為什麼她要那麼做?”夏洛克不說話,滿心疑惑的華生隻能提問。
“因為如果一旦小斯圖爾被爆出偷盜母親的傳家寶,名聲就沒了。”彆以為名聲不重要,對於一個性情陰狠又野心勃勃的人而言,如果背上偷盜的罪名,有些未來就注定要毀了——比如說,如果小斯圖爾特有天打算競選首相呢?誰會把選票投給一個曾經連母親的首飾都要偷的人?
“不……”伯爵夫人已經站不穩,她驚恐地看著坐在沙發裡的年輕姑娘,下意識否認,“不,我沒有……我怎麼可能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但她卻始終沒說知道後麵是什麼。
“你是他母親。”搖了搖頭,桃樂絲心情複雜,“母親總是知道的。”
一個真心疼愛孩子的母親,總會了解孩子的。
“你想把偷盜的罪名栽贓在你兒子身上。這樣一來,短時間內他就不敢再想殺妻奪產的事。”一旦偷盜的罪名扣上了,小斯圖爾特必然不敢輕舉妄動、按照原本計劃殺掉妻子。
“……她,她栽贓她的兒子是為了救伊麗莎白?”善良的華生醫生聲音裡滿是疑惑。
“NO”,搖搖頭,桃樂絲不知道她現在的眼神有多嘲諷。“她才沒有這麼高尚。”
“不!”心理防線已經徹底崩潰的伯爵夫人摔倒在了地上。“我不是……我沒有,我是為了救……救……”兩隻手捂住臉,伯爵夫人卻說不出是為了救誰。
癱倒在地上的伯爵夫人不複之前的優雅,整個人身體顫抖。睜得大大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焦距。“我隻是想……隻是想……”
“隻是想救你自己。”桃樂絲替對方把話說完。“你以為,暫時阻止了伊麗莎白的死亡、給你自己的獨生子按上點不痛不癢的小罪名,就能救贖你自己失敗的一生。好像你30年前選擇嫁給一個人渣的決定不是那麼愚蠢、30年來眼睜睜看著兒子長成一個混蛋的過程不是那麼痛苦、一年前由著一個無辜的年輕女孩兒重蹈你的覆轍卻隻字不言的行為也不是那麼狠毒而無藥可救。”
從沙發上站起身,桃樂絲走到了伯爵夫人麵前。對麵的牆壁上,那副巨大的畫像好像在低頭、藐視地看著他們。
“你丈夫一直精神虐待你,我說得對嗎?”莊園裡陰暗的裝飾、到處可見的巨型人物畫像、行為舉止一板一眼的傭人和管家,還有伯爵夫人身上透露出的絕望和好像枯井一樣的雙眼。
人的相貌真的是很奇妙,有些人我們不需要了解,僅僅看過對方一幅畫像、或者一張照片,就能輕易說出是喜歡、還是討厭對方。
而桃樂絲從斯圖爾特伯爵那掛得到處都是的肖像畫裡得出的結論,是厭惡。
“開始的時候不是這樣,明明你嫁的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可是某天午夜驚醒,你卻忽然發現,自己的生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人與人的相處就是博弈,輸的那方如果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就隻能按照勝利者的想法走下去。
很可惜,伯爵夫人很早很早,就已經沒有了改變的勇氣。
“我……你怎麼……”伯爵夫人顫抖著直起身體,想要拉住女孩兒的裙擺。“我沒有選擇……”她的目標被偵探拉走了。
“不,你一直都有選擇。”夏洛克把女孩兒拉到身後,聲音低沉。“30年,每一天的你都有選擇。”
伯爵夫人愣在原地。
“你隻是沒有做出選擇的勇氣。”桃樂絲輕輕搖了搖頭——不想自救的人,是沒資格乞求他人伸出援手的。
“那隻手鐲現在確實在伊麗莎白那裡,是吧?”從大偵探身後探出頭,桃樂絲不知道自己現在笑著的表情對地上的伯爵夫人來說有多殘忍,或者說她即使知道了也不在意。“夫人,您兒子發現了您的計劃,所以打算將計就計呢。”
被大偵探帶著向外走,馬上走出門口的時候,桃樂絲回頭。跪在地上的伯爵夫人先是雙眼無神、緊接著忽然笑出來,眼淚也一起落在地上。
“……我討厭她。”
書房的門緩緩關閉,桃樂絲忍不住說。
夏洛克低頭,站在他身邊的桃樂絲一頭金發卷卷的,女孩子好看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意。帶著點不耐煩,小姑娘不滿意地嘀咕。“她是幫凶。”
說不上為什麼,夏洛克忽然覺得站在身邊的小丫頭在這一刻特彆有意思。就好像他小時候養得那隻名叫紅胡子的小狗。
“yeah ”,伸出手,夏洛克不自覺摸了摸對方軟軟的頭頂,“我也討厭她。”
【叮咚,】係統的聲音在桃樂絲耳邊響起,【戰勝本土傑克蘇人物進展3/5,剩餘時間時50分鐘06秒,請桃樂絲再接再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