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去跟JJ坐在一起的桃樂絲腳下一頓,然後端著自己的餐盤走向了坐著三位大佬的桌子。
“威爾。”克勞福德又把自己的得力下屬叫了過去。
一張六人桌,現在已經坐滿了五個人。
“隻吃這一點嗎?”在場年紀最大的吉迪恩朝桃樂絲笑笑,指了指對方托盤裡的水果沙拉和一罐可樂。“會熬不住的。”一會兒吃完飯,沒準兒要忙通宵呢。
“我不太有胃口。”錯過了午飯的桃樂絲本來很餓,隻是在會議室裡和探員們回顧了足足十幾起凶殺案現場和受害者照片的她現在唯一吃得下的,隻有水果了。
桌子上其他四個人都明白年輕姑娘為什麼吃不下飯。事實上桃樂絲這樣的表現才符合一個正常人應有的狀態。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入職跟同事去現場的情景”,臉上帶著回憶的神色,吉迪恩摘下眼鏡放進上衣口袋,“當時也是一整天不想吃東西。”
“誒,大家都一樣。”克勞福德意義不明地接上一句。“海斯汀小姐表現得很不錯了。”
這話聽起來可就有點意味深長了。
是在質疑她為什麼看了那麼多血腥場麵的現場圖片卻依舊麵不改色心不跳嗎?
把拌了甜甜沙拉醬的水果粒送進嘴裡,桃樂絲慢條斯理吃完一口,才重新抬頭。“謝謝。”
因為桃樂絲不接招,桌子上又一時安靜下來。
“關於那個男人的身份加西亞那邊在仔細排查,隻要一旦發現有麵部特征符合的人,她立刻就會通知我們。”霍奇納把話接過來,“隻是海斯汀小姐,關於您是如何知道那個假冒克勞福德探員的男人曾經在三年前和阿瑟·波德萊爾同坐一架航班的消息來源,還是不能告訴我們嗎?”
桃樂絲·海斯汀有點奇怪。
這個被淨化會盯上的年輕姑娘聰明漂亮,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從履曆上來看,他們不奇怪對方會被一個反社會組織盯上。
越是無法融入主流社會的人,有時候就越是會被某些具有特殊特質的人吸引。而很顯然,桃樂絲·海斯汀就是那種具有會吸引特殊人群的氣質的人。
不過如果隻是這樣,他們也不會疑惑。
桃樂絲最奇怪的一點,在於她對於本次淨化會事件的態度。
任何一個人——無論多麼聰明絕頂或者又自高自傲——在麵對死亡威脅的時候總會在本能的驅使下選擇讓她或者他最有安全感的一種應對措施。有人會花大價錢雇傭保鏢、有人會留守在家中不肯外出,有人會選擇搬去親友的住處,他們還曾經遇到過因為害怕,而堅持要住在警局裡的受害人。
無論年齡、性彆、膚色還是智商,在死亡的威脅麵前,每個人呈現出的都是他們自己最真實的狀態。即使想要回擊,人也會在本能的驅使下首先確保自身安全。
可桃樂絲完全不同。
聽聞死亡威脅的時候,小姑娘否定了他們保護性□□的提議。之後明顯與其交情不淺的鋼鐵俠提出要提供安全保護,也被毫不留情的拒絕。在霍奇納等人看來,與其說桃樂絲是喜歡主動出擊,倒不如說年輕姑娘是躍躍欲試。
似乎,她早就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似乎,她很期待這場以生命為籌碼的賭注拉開序幕。甚至,她樂在其中。
而且。
霍奇納銳利的眼神掃過一邊吃沙拉、一邊還偶爾和格雷厄姆搭上幾句話的桃樂絲。
初次見麵時,對方乾淨利落地打到了一個連環殺人犯。等待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早就塵埃落定。年輕姑娘除了身上有幾處擦傷之外,站在原地,眼神裡毫無畏懼,沒有任何狼狽的神色。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現場已經幾乎看不出人形的屍體和滿屋子濃重到讓人想要嘔吐的血腥氣。
之後接受詢問的時候,桃樂絲條理清晰、態度冷靜,從頭到尾,情緒波動幾乎為零——根本不像一個遭遇了綁架又親眼目睹了殺人現場的人。
事後阿瑟·波德萊爾的死訊傳來,桃樂絲也毫無反應。
剛剛在會議室裡也是同樣。開棺的時候,每個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屏幕上的棺材,呼吸不自覺放緩——這來自於人類本能裡對於死亡的未知和敬畏。可桃樂絲不同,年輕姑娘冷靜地看著會議室裡的屏幕,即使是開棺的一刹那,也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當發現棺材是空的,裡麵隻有一張卡紙的時候,桃樂絲也沒有任何反應——沒有意外、也沒有疑惑、更沒有恐懼。
桃樂絲·海斯汀就好像完全沒有看到他們看到的一切那樣,從頭至尾,冷靜到異常。
身為行為分析學的專家,霍奇納知道女孩兒的一舉一動絕對不正常。要麼,桃樂絲接受過特殊訓練;要麼,她知道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內情;要麼,桃樂絲本身有嚴重的心理障礙。
隻是無論哪一種情況,對於他們來講都不是好事。
“海斯汀小姐,現在我們幾乎可以肯定冒充克勞福德探員名字的犯人還活著。”吉迪恩和克勞福德合作的詢問方法未必會有效果,霍奇納決定打直球。“您如果還知道任何其他線索,我希望您可以告訴我們。”
就這一條線索,也還是桃樂絲給他們的。
霍奇納探員滿臉嚴肅,吉迪恩和克勞福德也都在看著她。把叉子放下又擦了擦手上不存在的沙拉醬,桃樂絲才認真回答。“霍奇納探員,如果我還知道其他線索的話,那麼我一定會告訴你們的。”不過得在她證實之後。
“你不相信我們?”一直沒出聲參與同事的威爾這個時候才說話。桃樂絲與對方直視,忽然發現一直氣質略陰沉的卷發男人眼神犀利無比。“桃樂絲,你不相信我們。”這是個肯定句。
“你們不是也不相信我嗎?”微笑,桃樂絲熟練地把皮球踢回去。“我提供的線索讓你們找到了一口空棺材。棺材裡又恰好有挑釁克勞福德探員的留言。嚴格來說,我提供的線索除了讓FBI白忙一場外加在我這個外人麵前丟個臉之外,沒起到任何實質性的作用。”
而她又不肯說出消息來源。
這簡直就是在腦門上寫了“我很可疑”四個大字。
“我們沒有那樣想。”作為調查小組第一負責人,克勞福德必須澄清,“海斯汀小姐,我們沒有懷疑過你與發生的事情有任何關係。”他們懷疑年輕姑娘的性格和目的,但確實沒有懷疑過對方與淨化會的關係。
“你們隻是被挑戰了自尊和權威,探員先生們”,把沙拉的盤子推開一點,桃樂絲把兩隻手放在了桌子上。“但我被挑戰的,是生命。”
“在沒有確實的把握之前,我不會把我自己的命運交到任何人手裡,即使是FBI探員也一樣。這不代表我對你們有任何不滿,也不是針對你們。”餘光裡,她看到那位漢尼拔·萊克特端著什麼東西走了過來。“隻是,我們都很清楚,淨化會能夠做到這一步,沒有內應是不可能的。”
四個男人對視,都沒有說話。
“我借廚房給大家做了一點甜品。”帶著口音的男聲響起,桃樂絲麵前被放了一道擺盤非常精致的甜點。“這是給女士的。”她的食物和四個男人不一樣。
“謝謝您,萊克特醫生。”,沒有絲毫遲疑,桃樂絲朝就站在她身後的心理醫生表示了謝意。
“海斯汀小姐和萊克特醫生認識嗎?”身為行為分析部門的老大,克勞福德立刻察覺到了這一點。
“哦,剛剛你們開會的間隙,威爾給我們引薦了一下。”
一個非常符合擁有職業道德的心理醫生在外人麵前解釋自己與病人關係的回答。
“不。”桃樂絲卻搖搖頭。她朝漢尼拔笑笑,拒絕了對方的“好意”,“我有次被綁架,萊克特醫生曾經受神盾局邀請,為我做過心理評估。”
“……不知海斯汀小姐的心理評估結果如何?”克勞福德半帶著點玩笑、半帶著點試探地開口。視線在桃樂絲和漢尼拔之間徘徊。
“我想你得先殺了我,才能知道結果,傑克。”心理醫生同樣“開玩笑”地回答。
……
晚餐的氣氛逐漸和諧起來,最後加入的萊克特醫生健談而博學。在對方的有意引導下,餐桌上的五個人漸漸換了話題。
如果拋開食人魔的身份不談,那麼和漢尼拔說話還是件很舒服的事。桃樂絲禮貌地吃下了那份全素的甜品,沒有對其他人的肉凍發表任何看法——食人魔再瘋狂,也不至於敢在FBI辦事處裡殺人做飯。
注意力一直放在同桌人身上的桃樂絲沒有感覺到她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要合作嗎?”
發信人署名是J.M.
*
幾個小時之後,一條信息終於出現——
“H.L.的詳細資料。”
“教授?”忠誠的莫蘭上校疑惑地看向自家在談判中途,忽然自顧自掏出手機看短信、還哈哈笑的老板。
“哦,沒事,我們繼續。”收起手機,主座上笑得其他人不敢說話的男人輕描淡寫地揮揮手,又把注意力轉回了正在討論的問題上。
……
“叮咚”。
手機響起,郵箱顯示有新郵件。
果然如此。
桃樂絲氣得把枕頭扔下了床。
“莫裡亞蒂這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