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雅》全本免費閱讀
陳錦瑟第一次見哥哥是在六歲,她母親早逝,父親又忙,他晚年得子,對陳錦瑟總是溺愛為主。
無人帶她去尋同齡人玩耍,陳錦瑟就隻能跟自己玩。
她喜歡看書,總是買來一堆書,能在家待上許久才出去一次。
陳府有顆大樹,她經常趴在上麵看書。
陳華年第一次見到她,她正翻著書頁,紅繩綁著的青絲被風吹得亂舞,漫不經心的回著父親話,“知道了,見過哥哥。”
陳父說哥哥是他遠房親戚的孩子,父親死後,母親帶著他來投奔陳父,他就照看著點。
對外說得是外室之子,接回府中養著。
多一個哥哥對陳錦瑟來說生活並未又不同,天氣好,她在樹上看書,天氣不好,她就在房中看書。
結果她大清早就聽到練功聲,揉著眼睛去練武場。
據說父親年輕時在這裡練武,陳錦瑟對練武沒興趣,這裡就荒廢了。
場中陳華年跟著師傅練拳,口中不斷大喝,雙拳虎虎生威,陳錦瑟看得起勁,父親陳巒笑道,“錦瑟,要不要跟哥哥一起練?”
陳錦瑟這才第一次正臉看陳華年,一張臉因為運動有些燥紅,她問,“哥哥下一個練什麼?我不喜歡出汗。”
陳巒捋須,“哪有練武不出汗的?”
陳錦瑟指指那邊擺的箭,“我想練射箭。”
師傅找來一個小弓,陳錦瑟下巴一抬,將弓拉開,發現自己對不準遠處的箭靶,揉揉眼睛,覺得遠處的物體都有些模糊。
她眯起眼,正想著隨便亂射一通。
發現手臂被人握住,陳華年站到她身後,幫她調整位置,“放。”
一箭射出,沒中靶心,但是中了靶子。
父親說,哥哥也沒了家人,很可憐,讓她多找哥哥玩。
經過射箭一事,陳錦瑟撐著臉,覺得可以。
晚上,她邁著小短腿去敲開陳華年的門,“哥哥,錦瑟看不見遠處的東西,錦瑟是不是要瞎了?”
陳華年鬢發散亂著,像是從床上爬起來。
他早就注意到陳錦瑟不正確的用眼,可是礙於身份,他無法提醒。
陳華年抽開椅子讓錦瑟坐在上麵,拿著一本書退到遠處,打開來問她,“可看得見?”
陳錦瑟眯起眼,“這是什麼字?”
陳華年翻過一麵,“可看得見?”
“這是‘瑟’字?”
陳華年搖搖頭,錦瑟抱肩,“這麼遠,沒人能看見的。”
陳華年將書遞給她,站到更遠處,錦瑟翻開一頁,“這是什麼字?”
陳華年:“朝夕的朝。”
錦瑟瞪眼,又翻一麵。
“得失的得。”
一連幾次,陳華年都答對了,陳錦瑟問道,“哥哥的眼力為何這麼好?”
陳華年給她解釋,“一天中眼力有限,不能過度使用,比如你在陽光下看書就不行,你看書過久也不行,要不時眺望遠處,放鬆眼睛。”
錦瑟憂愁道,“從來沒有人說這些,我經常一看就忘了時間。”
陳華年摸摸她的頭,“以後哥哥提醒你。”
錦瑟抱著書點點頭,紅色的頭繩隨著她晃蕩。
兩人的關係漸漸好起來,陳華年練武時陳錦瑟總會在旁,等他拿起弓箭,陳錦瑟就會湊上去一起比試。
因為陳華年在孝中,總是一身素衣,輸了的陳錦瑟把自己發帶綁在他手腕上,“算是一個好彩頭。”
在射箭一項上勤學苦練,陳錦瑟竟在準頭上超過哥哥許多,她得意的叉腰,“哥哥,我贏了,我要譚記糕點鋪子的棗糕、黃豆糕……”一口氣說了十幾樣。
陳華年默默的將發帶摘下,“這發帶和這糕點……”
陳錦瑟心虛的彆手,小聲道,“他們說你來府裡是為繼承爹爹的香火,以後他的財產都是你的,我就想多換些回來,對不起,哥哥。”
道完歉,陳錦瑟已經委屈的低下頭,淚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彆人家的爭奪家產是你死我活,陳府小姐的爭奪家產是用發帶換糕點,能吃一點回來就吃一點回來。
天真的很。
陳華年有種說不清的酸澀感,他想解釋自己沒有這樣的心思,又愧疚於錦瑟的歉意。
陳錦瑟低著頭,他就蹲下身仰頭看她,四目相對,陳華年認真說道,“錦瑟,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不會搶走你的東西。”
錦瑟明顯沒有聽懂,水晶鼻涕墜下來,她隻關心,“那我的糕點……”
陳華年拿出帕子給她擦臉,聞言無奈道,“買,哥哥給你都買來!”
錦瑟立刻轉悲為喜,牽著他的衣角轉圈圈,“謝謝哥哥。”
*
錦瑟小時看的書較為簡單,都是些小故事讀物,等她年紀漸長自己買書,遊記、鬼怪故事類彆的書就占大頭。
陳華年替她整理時,這邊是個冤死女鬼索命,那邊就是一個戰死兵魂歸家,讓他拿著書都害怕有東西鑽出來。
他看的書就多是兵法,陳巒也任他往武將方向發展。
陳錦瑟手執書冊,好奇地問陳華年,“哥哥,書裡麵說鄉間會從彆人家接來女兒作為童養媳養大,然後嫁給自己的兒子,這麼看來,你是我的童養夫嗎?”
“你是爹爹接回家的,又是彆人家的孩子,也是爹爹養大的,這麼看很符合童養夫的條件。”
錦瑟自顧自的答話,沒注意陳華年給她收拾的手已經停下,呆滯的站立在窗前。
外間風雨欲來,一陣大風吹過,窗戶發出吱嘎聲,召喚回陳華年的意識,他將窗關上,回過頭斥道,“你看的什麼亂七八糟東西……”
陳錦瑟卻一點一點著頭,手撐著臉,在床頭的木靠上睡著了。
陳華年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的書和臉,差點妹妹就要頭著地變成小傻子了。
將人抱回床上平放好,沾上熟悉的枕頭,錦瑟拿臉蹭了蹭,陳華年忍不住伸手也在她臉上拂過。
軟香滑嫩,像是剛蒸好的雞蛋羹。
讓他落荒而逃。
*
少年懷春,夢醒之後紅著臉將褻褲洗掉,痛斥自己不是人,並更加勇猛的練武,汗水飛濺在練武場上。
然後在陳錦瑟麵前抬不起頭,不敢正眼看她,身怕少女夜晚入夢,讓他不得安眠。
陳錦瑟不懂這些,她隻是發現纏著哥哥問這問那的時候,哥哥敷衍了很多,給她送糕點時也從不見麵。
收拾她屋子也不碰麵,總是她睜眼醒來房間就乾淨了。
讓陳錦瑟氣得一定要抓住他,結果她越追,陳華年就越躲。
一直等到她葵水初至,留下遺書離家出走,被陳華年連夜追回來,氣得狂打她屁股,結果被一手血嚇得三魂七魄全掉了。
而妹妹還在喊,“哥哥,我要死了,嗚嗚嗚。”
他才找回自己的意識,紅著臉帶妹妹去尋嬤嬤,站在房間外洗好手等著,陳錦瑟在裡麵換了衣服,被教導女生月信的知識,鬨了個大紅臉。
兩人麵麵相覷,臉一個比一個紅。
並排走回家,陳錦瑟垂著頭,偷偷牽上哥哥的手,“對不起,我看的書它沒寫這些,我不知道原來月信是要流血的。”
陳華年大手包裹著妹妹的手,“錦瑟,不用抱歉,你身邊沒有母親,無人教你這些,是我們疏忽了。”
“等我娶妻,你和你嫂子可以一起……”
陳錦瑟猛地甩開他的手,驚訝問道,“你要娶妻?”
陳華年點頭,“父親已經在替我相看人家。”
錦瑟眼淚又要掉了,“哥哥,你以後就不是我的哥哥了,嗚嗚嗚。”
她哭得傷心,撲到陳華年胸口狂哭,淚水把他的衣襟浸濕。
陳巒確實在替他看人家,不過離他真正成婚還早著呢,陳華年抱著錦瑟,問她,“為什麼我成親就不是你哥哥了?”
陳錦瑟眼睛紅腫,“書上說,男人娶新婦就會建立自己的家庭,你有家人了,妹妹還是你的家人嗎?”
陳華年替她擦眼淚,“妹妹永遠是我的家人。”
陳錦瑟飛快在他臉上親一口,“妹妹可以是新婦嗎?”
陳華年愣在當場,沉聲道,“妹妹可以是新婦,但是不會是哥哥的新婦。”
他麵色鐵青,陳錦瑟懷疑自己做錯了事,不敢再說話,兩人沉默的回到府中。
那時夜色漸深,明月高懸,陳錦瑟匆匆回到房間假裝無事發生,沒有看到陳華年眼中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