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2 / 2)

沒有彆人的喜愛,他又如何掙來這樣多的能量,維持他辛辛苦苦得來的日常。

太宰治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不是什麼感歎或是隨性的謊言,這是一句相當平靜的陳述。對於西宮月昳而言,他就是如此,並且一直如此,並無動搖。

可是人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太宰治是真的有些不能理解了。

他討厭人。討厭人與人之間門明明可以直說卻要繞出十八個彎的心思,討厭虛情假意,討厭曲意逢迎,討厭自以為隱秘卻明晃晃的惡意,討厭以為真心可以打動一切的天真,討厭皮囊之下的每一份齷齪——即便他自己也算作可以被討厭的人。

“也不用理解我。”西宮月昳繼續很平靜地往下說,“我不會被所有人理解,事實上除了太宰君,太多的人都無法理解。可是我隻是我,我至少理解我自己。”

【還有我,還有我!】

“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堅定,可是世界上值得喜歡的人太多啦,而且每個人都不一樣,把每個人可愛的地方數一遍就足夠我用掉一整本記事本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把所有的事情都記下來,當然這不太可能實現。”他仰頭,星辰明滅,數也數不清,“我是唯結果論,不管曾經如何,現在的我很喜歡這一切。”

【我會替月月記住一切的!】

係統歡快地翻著能量收益記錄。

【每一條、每一點我都有記住,永遠不會忘記!】

那些能量、那些數值,構成了他十多年的生命。

即便大多隻有1,也如此沉重,不可忘記。

西宮月昳把兩隻手放在腿中央,在秋千上微微思考了一下: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這些,隻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愛些,更值得被喜歡些。

太宰治忽然開口:“我以前在其他人問你是否會魔術時,詢問過你是否生氣,你說不會。你看,他們在看見你的時候,第一時間門隻是把你當做哥哥的某種延續,明明充滿期待,卻也是最微末、最無法忽視的惡意。”

“不會啊。”

西宮月昳搖頭。

“反正過一段時間門,大家就不會把我和哥哥弄混了。總要給大家一點好奇的空間門。難道太宰君以前被人當做過是誰的替代麼。”

他輕飄飄反問了一句,太宰治反倒沉默了。

良久。

“人間門失格。”他的聲音好輕快,隨著秋千、星子跳躍,“太宰治三個字哪有人間門失格重要,無效化異能力哦。雙黑之一,也總是比我個人來的好些。”

說起來,十四歲那年,他本以為森鷗外撿走他養著,多少是看中了他這個人本身。

太宰治最引以為傲的也就是自己的頭腦和與生俱來對人心的把握,可是當他暴露異能力時,男人眼中無法藏住的驚喜和欲望是如此明顯,好像他整個人都沒有那一點用處來的重要。

“反正我獲得的夠多啦。”太宰治跳下秋千,違心不違心的話在唇間門都是一樣的流暢,“很晚了,我該離開了。”

“好啊。”西宮月昳也跳下秋千。他估摸著家裡應該已經被打掃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坐收戰果,“很晚了,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黑暗中,他三兩步跳上石子路,沒一會兒就已經站在門口,一盞暖黃的壁燈亮著,暈染了他一半的臉。

“提前晚安。”

西宮月昳淺淺地笑了一下,推門進去了。

隻有太宰治站在夜風裡,在還沒來得及安裝路燈的草坪上,愣愣地站了一會兒。

其實他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沒有稱得上家的地方,森鷗外已經不能算作監護人,Mafia也無法成為一種溫暖的歸屬。

這件事從未如此讓他惆悵。

但是。

一個月以後就可以來熱熱鬨鬨地玩一場了,到時候他一定會抓準機會把生日蛋糕糊在西宮月昳臉上。

一定要看見他破防的樣子。

太宰治又想。

可是這個人過完夏天之後就要去東京念高中了,雖然現在和他們走得很近,可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對方大概會有一個平穩安然、可能有點小幸福、對這人來說是大幸福的一生。

就像兩條線,在這個夏天輕輕地交集了。

此後就見不到了吧,又或許在假期可以看見一隻活蹦亂跳的西宮月昳回來度假。

如果不曾有這樣一個夏天,會不會之後就不用承受那樣淺淡難捱的失落?

太宰治慢悠悠走到路上,腳尖踹飛了一顆石子,尖銳的小石頭撞著路邊的消防栓,發出“叮”的一聲。

完蛋。

太宰治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患得患失。

他好像聽見回旋鏢砸中自己的聲音了。

……

家裡的臥室隻有三間門,人卻有五個,宮野誌保是唯一的女孩,她和白貓單獨住一間門再合適不過。

那麼剩下四人就有得商量了——其實是琴酒、西宮月昳的分裂再生x3。

“我們可以睡一起。”青木伶發出了全都要的宣言,“一個房間門。”

“床不夠大。”

“琴酒,你去哪兒?”西宮鶴影很努力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並及時戳穿了琴酒想要跑路的心思,“總不會是想要出去住酒店吧。”

“黑澤……”小白兔頓時蹦躂過去抓人,嗷嗚嗷嗚,“住酒店太浪費了,不如就你和我……”

青木伶的手指異常靈活,如蛇一般很輕鬆就能纏住一個人,看人的眼神又像是全心全意依賴過去的那樣,纏綿婉孌,深深似海,琴酒每次對上這樣的眼神就要移開。

他不看。

他冷酷得很,堅定得很。

“鶴影的衣服你勉強能穿。”差不多被抓到臥室的時候也很冷酷,很堅定,梗著脖子不想被脫衣服,“但是白色果然太奇怪了。”

“黑澤,黑澤陣,陣君。”青木伶坐在床邊,兩條腿並攏,連腳尖都很放鬆地垂著,“你為什麼不抬頭呢。”

“Boss,我可以睡沙發。”

西宮月昳腦海中小而精的裝修,指主臥次臥都配了起居室,主臥甚至添加了一個小小客廳,有沙發書架,電視冰箱。

“睡前就彆boss東boss西了,叫青木或者伶都可以。”其實吸了一天人類的他不是那麼渴望接觸了,但是架不住內心就是想逗逗琴酒。

哎呀,誰讓這個屋子裡隻剩下琴酒可以欺負了。

他把指尖都搭到一塊兒,盤在床上的模樣毫無危險,看多了甚至會生出一種錯覺:這人莫非是靠臉爬上Boss的位置的?

可是琴酒知道,他和青木伶一挑一,死的還不知道是誰。人總是慕強的,尤其是在不強就無法活下去的地獄裡,隻有活下來的才能被記住。

“或者你不想叫這幾個名字。”青木伶已經開始把被子展開,自己從一角溜進去,“可以叫我——試驗體2048。現在知道這個的也不多了。”

琴酒的思緒也飄遠了一點。在很久很久以前,青木伶還是2048的時候,他遠遠的看過一眼那群實驗體。說實話,那時候他並不覺得亞麻色的頭發很特彆,畢竟在他眼裡人隻有活著和死了的區彆。

那一眼能被反複想起,隻是因為現在的Boss很喜歡把亞麻色的頭發養長。

乖巧,懵懂,這在組織裡是死亡的標簽,隻能成為籠中的小白鼠。

直到這隻小白鼠拿起刀,笑嘻嘻地讓更多的人體驗了一下小白鼠的日子。

會成為刀俎下的魚肉,就先去成為刀俎。

他對一隻小白鼠的翻身沒有任何興趣,那時候驚喜的隻是專門探索如何強化身體的研究人員,以及自以為摸到了生命密碼的烏丸蓮耶。

沒有人知道這隻籠子裡的觀賞小白鼠能做到哪一步。等到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血足夠多的時候,實驗用的不吸水防護服也會是紅色。

“黑澤,琴酒——”青木伶的聲音夾著一點抱怨,把自己卷成毛毛蟲,“被子裡太冷了。”

琴酒心想那些研究中,說不上名稱的藥劑以及持續很久的aptx係列,這些東西成功之後對人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比如說這副幾乎被時光定格的皮囊。

美則美矣,生滿棘刺,會把靠近的所有人都紮個對穿,然後在鮮血的澆灌中繼續生存下去。

他不知道對方這扭曲的性格和病症是否是藥物造成,但……

組織裡的人扭曲一點多正常啊。

……

西宮月昳不知道琴酒的腦補,要是知道了估計也隻會笑一下放縱這樣的想法。

其實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力量過分強大是他拿馬甲的身體健康換來的,不是組織研究人體研究成功,扭曲的性格也是代價之一。送進實驗室隻是因為那是最快速接近組織核心的辦法。

能量就那麼點,他沒辦法一次性做個十全十美的馬甲出來。哥哥的身體素質普普通通,通過鍛煉堪堪維持普通人之上的水平。涼羽澤的大腦有嚴重的精神問題,一個不注意就會失控。青木伶則是介於精神問題和生理問題之間門,充斥瘋狂的不穩定炸彈,偏偏又能輕易安撫。

至於他自己。

西宮月昳蜷在床上,在被褥裡貼著自己虛假的哥哥。

非要說他的問題的話……

他就是太花心了!

他大腦裡數過一個又一個的“+1”“+2”“+5”,一直到迷迷糊糊地數到“+500”。西宮月昳早已經又累又困,嘟囔了一句“哪來五百那麼多”,翻身卷著被子,額頭抵著哥哥的胳膊睡著了。

【晚安。】

【但是,這500的數值是真的呀!】

……

到第二日早晨七點,西宮月昳仍舊因為過度疲勞在補覺,宮野誌保卻敲了門。

開門的是同樣倦懶的西宮鶴影,他倚靠在門邊,手掩唇打嗬欠。困倦的時候眼皮總是往下沉,長到令人嫉妒的睫毛拉下一片陰影:“雪莉,你起床太早了。”

【困,月月還在補覺,我卻要上班。】

“今日我就會去東京。”“你可以再睡一覺,”西宮鶴影身上透著股抗拒,非常想栽回床上,“琴酒還沒起呢。”

宮野誌保:?

日日熬夜早起、幾乎不睡覺的琴酒居然在賴床嗎?

西宮鶴影使了個眼色。

宮野誌保麻溜地悟了,飛速回自己房間門爬上崆峒山,打算看幾本厚厚的醫學典籍來平靜心靈。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想象琴酒被……

被卷在被子裡當抱枕的模樣。

這種抱枕就算賣出去,也是一個小兒止啼的功效吧……真的可以安神助眠嗎……幸好她住的是最邊上的臥室,要是不幸聽見了什麼聲音……

宮野誌保持起厚書往自己腦袋上一磕。

不能想了。

【困困困困困——】

前幾日買下的白色垂耳兔玩偶在睡覺的時候已經被踹到了一邊。西宮月昳其實沒有和人睡一張床的習慣,他揪著被子一角,已經快要把枕頭也給推下床,小小一隻窩在柔軟的角落。

係統操控下,哥哥很熟練地掖了一下被角,把枕頭推回原來的位置。

他支著下巴看了一會兒。

【月月看起來好累。】

【同時分出幾道意識操控果然還是太累了嗎……也對,月月又不是我這樣的程序生命,他不能24h加班的。】

【可是我運行起來也是在占用月月的腦力體力。】

係統胡思亂想了一會兒。

【為了不讓月月更累,我要睡覺!】

他果斷鑽回床上。

隔壁房間門,某隻想爬起來的琴酒被按了回去。

睡,都給我睡——

……

長久以來養成的生物鐘和紮在骨子裡的疲憊感互相對抗,睡到九點的時候西宮月昳迷迷糊糊地覺得房間門的門應該是被打開了。他有點抗拒地把臉埋進了被子。

“看來是真的很累。”

“噓,小聲一點。”

“嘖,疏於鍛煉,廢物一個。”今日沒有被西宮月昳強迫的琴酒終於換上了他自己的黑色風衣,他身邊不遠不近地站著宮野誌保。從誌保轉變成雪莉身份的少女微微垂著腦袋,表情不再鮮活,“這個點了居然還能睡著。”

“他又不用上學,也不用上班,叫他做什麼?”西宮鶴影掀起眼皮瞄了琴酒一眼。

又沒忍住揉了下宮野誌保的頭發。

“要是被人欺負了,就告訴我。”

西宮月昳的心理年齡早就成熟了,和係統一起,幾乎是看著宮野誌保長大的。

“嗯。”她卻知道在組織裡最好還是依靠自己。

琴酒要把她帶回東京去了。青木伶則是要多留兩天,在他的推動下,組織內部的分裂還在繼續,他沒心情回去當兩邊敵視的太上皇。

極短暫地交流之後,他們就該分開了。

然而。

西宮月昳的手機鈴聲響了。

人還未醒,一隻手就下意識伸過去按了電話:“……摩西摩西……”

他好困。

少年迷蒙著,眼睛還閉著沒睜開,一時間門竟然沒有注意到門口站著的幾個人。他虛虛握著手機,曲起膝蓋靠在床頭一點點往下滑,可能是太困了聽不清楚,下意識點了下免提。

對麵聽見他飽含困意的、帶著點啞的聲音,心情不知道為什麼更愉快了:“是我。你還沒起床嗎?”

“嗯……太宰,治。”人一旦意識不清晰,斷句都會變得奇奇怪怪,“什麼事……”

門口幾個人瞬間門支棱起來了。

“昨日你的同學不是提了嗎?你的高中要求每個學生在開學前交一份社會實踐報告,”太宰治倒是很清醒,聲音裡微微帶著點風聲和嘈雜的環境音,“為了報答你請我吃飯,我幫你介紹一個打工摸魚的地方吧!”

“不會是Mafia……”

“對呀對呀,這樣你的暑期報告一定很精彩。”

西宮月昳無語了,也清醒了。

“太宰君,你……”

他睜開眼睛,猝不及防看見床頭好幾條陰影。

“他已經找到工作了。”西宮鶴影說。

“我介紹的。”這是青木伶。

琴酒就哼了一聲,可能意思是罵西宮月昳是吃白飯的。

西宮月昳:……?

他求助般看向在場唯一一個正常人,宮野誌保。

——宮野誌保覺得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

電話那頭的太宰治沉默了一段時間門,再開口時,聲音都很艱澀。

“月月。”他顫著聲音問,“你臥室裡,到底有多少人啊?”

嗷,被什麼東西重擊了——

好痛,說不上來的地方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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