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過自由嗎?”西宮鶴影伸了個懶腰,“當然,我是自由的。”
“我可以自由地選擇做什麼職業,自由地往來在不同的地方,晚飯選擇什麼食物大部分時間也是自由的——助理要求我減肥的時候除外。總之,我已經得到我的自由了。”
“在規則之內?”
“費佳,如果你了解他,想必也能了解我。我確實很向往自由,但若是將自由與安穩並排放在一起,我恐怕會先選擇安穩。”西宮鶴影把垂下亂晃的小腿收回,盤腿而坐,“很可惜,自由與安穩總是無法一起得到。”
“隻是因為……”
“費佳,你如果說出那種‘把西宮月昳殺了你就會獲得自由’的話,我現在就把你叉出去按在織田家的水池裡,充分讓你感受什麼是呼吸的自由與不自由。”
“……”
“能得到魔人的關心實在是太榮幸了,隻是您的關心未免超脫常理,我實在不能接受。”
費奧多爾無言以對。
於是西宮鶴影站起身,打算去看看首領宰和織田作:“由衷建議你不要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我們很快就得回去了。”
他走了幾步,聽見費奧多爾開口:
“所以你把自己抵押給政府,願意為他們工作一輩子來換取一時的平穩?”
“噢。”西宮鶴影沒回頭,他站在屋簷陰影下,已經拉開了部分的門,“我換的不是平穩。我隻是用一部分的自由,換取了另一部分的自由。自由向來是有代價的。”
“費佳,沒必要在我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我原先以為你能理解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事物,包括情感,你甚至很擅長操控情感。”他頓了頓,“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你隻是知道它們存在、摸清楚它們的範圍並利用,你不知道它們從何而來,為什麼誕生——當然了,我也不知道它們從何而來。”
“反正情感是不講道理的。”
“甚至不需要條件。”
“總之,有機會的話,很想近距離看一看果戈裡君的魔術。”
他推門進去了。
隻留下費奧多爾坐在庭院裡,看太宰治逗中原中也,四處亂跑。
他想。
不講道理的。他留下小白沒殺死,大概也是不講道理的。
但是一個人的付出真的可以無底線嗎?西宮鶴影對西宮月昳的付出未免太過無底線了。
……
“織田君!”西宮鶴影溜到餐桌邊上,果然看見兩個人還在那裡聊著,“麻煩你照顧他了。”
織田作之助感受不到有什麼地方很麻煩的。
“現在好像也快十點半了,今天真是打擾了。”西宮鶴影拍了一下織田作的肩膀,“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什麼?”
他推著織田作之助進了廚房。
“就是,其實他喜歡你。”西宮鶴影的壓低了聲音,隻用眼角瞅著首領宰
織田作之助:、、、
他不懂這個狗血三角戀劇本是如何把他扯進去的,說話的時候聲音乾澀:“為什麼?我們認識嗎?”雖然他確實能感受到首領宰對他的某種感情,無比深厚。
“織田君是大好人嘛。也許你以前曾經做過一件很小的事,卻幫了他很多。”西宮鶴影又開始瞎編,“我沒有問過他為什麼喜歡你,原因已經不重要了。”
他握住織田作之助的手,語氣沉重:“因為過去種種,我與他即將分離,織田君,我想拜托你照顧好他。”
“你……”
“我和費奧多爾要複合了。”
“你們……”
織田作之助心如亂麻。
“孩子在他手裡。”西宮鶴影做出悲傷的表情,“不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幫我照顧一下他嗎?拜托了……隻有你可以救他了,你看他的精神狀態,我實在是無法放心。”
但還是好渣男啊,鶴影君。織田作之助沒有說出口,他猶豫了。
“我還沒有問他的名字。”
“這得你自己去問,他想說的時候便會說了。”他抓著織田作之助的手,無比真誠,“拜托你了……”
織田作之助被嘰嘰喳喳地轟炸了一頓,腦袋一暈答應下來:“好。”
“那我稱呼他為西宮夫人,可以嗎?”
西宮鶴影眼前一黑,聲音陡然突破天際,被外麵的首領宰聽見。
“不可以!我們已經離了!”
……
莫名其妙被托付了老婆的織田作之助站在家門口,看著這幾人的離去。
就,就很怪啊。
織田作之助站了一會兒,目送他們從拐角消失。
這幾個人,身上都籠罩著層層迷霧,甚至貼了做功精致的人皮//麵具做偽裝,織田作之助記得以前做殺手的時候,隻有少數的人會這項技藝。
但他又想起來他們坐在飯桌前捧著飯團的模樣。
……應該不是壞人吧。
也許隻是像芥川一樣,迷路了又無處可去的人。
……
回去要簡單得多,隻需要首領宰用書把命運撥正,那個巨大的漩渦就又出現了。
“希望穿回去的時候,不要掉到奇怪的地方去。”太宰治有些憂愁,“費佳,你最好彆搗亂。”
“太宰君,我也不想掉到垃圾堆裡去。”
另一頭。
“中也君,你就讓太宰君休息一段時間嘛。”西宮鶴影勸著中原中也,“讓首領出門度假一個月,回來再繼續工作,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太危險了。”中原中也皺眉。
“不危險的。”西宮鶴影違心道,“我們那邊,比這個世界要和平很多。一個月哦,才一個月,中也……你不會連一個月都支撐不住吧,難道你完全離不開太宰君嗎?”
中原中也暴怒:“怎麼可能!”
他終於鬆了口:“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他必須全須全尾地回來。”
“當然。”
西宮鶴影笑了笑,向首領宰招手:“走吧,太宰和費奧多爾都已經進去了。”——這話說得就像他倆已經手拉手坐牢去了。
他也推著首領宰的肩膀,一起邁入漩渦。
……失敗了。
命運的弦在波動,回音直達心底,他們都感知到了那份來自世界的聲音:
命運將三人送來,絕不可能讓四人離開。
兩人停頓住。
他們站在漩渦裡,已然和世界隔絕開,時間、空間都混亂著,感知不到事物的流逝、消亡與誕生。
“隻能離開三人啊。”
“應當如此。”首領宰意外平靜,“命運是公平的。得到什麼便要付出什麼。”
在無數個世界裡,他與織田作都無法並存,活一個,便要死去另一個。
“命運哪裡公平?”西宮鶴影拉下臉,特彆厭煩地說,“我最討厭的就是它了,整日隻知道索取,給的那點東西分明就是我應該得的。”
活著本來天經地義,誰家活著還需要給世界上交能量?
他看著首領宰:“你離開吧。”
首領宰貨真價實地不理解:“我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離不開很正常。”
“你想見一次月月的話就去見。就像我不知道你和織田之間發生過什麼。”西宮鶴影自顧自地翻找了一下身上的東西,“見一麵總是好的,比一個人在陰暗的角落長蘑菇要好很多。而且月月又不認識你,他要是知道背後有人整日盯著他,一定會特彆生氣的。”
他把一些零散的小東西塞給首領宰。
一副鑲嵌了藍寶石的單片眼鏡,一袋子漂亮的楓糖,一盒雕花鏤空的撲克……東西真的很多,都不知道這個人平常是怎麼把它們藏在身上的。
“單片眼鏡是給月月的,楓糖的話……允許你半路拿兩顆,隻能兩顆,不能更多了。撲克,到時候讓月月轉交給黑羽快鬥,就是我家鄰居……”
首領宰沉默著。
他總不能說這樣交付東西的場麵很怪。
“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我想這樣做就這樣做了。我很不講道理的。”西宮鶴影把所有的東西給了首領宰,又強調,“單片眼鏡一定得給月月,彆的沒什麼問題。”
係統暫時寄宿在裡麵。他不回去,係統得回去。
“我留在這裡的話,易容術也可以裝作你從未離開的樣子吧?Mafia應該會少很多動蕩。前提是你不介意我扮做你的模樣,中也君也得同意。”他已經開始思考留下來的一個月要做什麼。
“……”
首領宰將單片眼鏡放在手心:
“首領是組織的奴隸,是不自由的。”Mafia更像一個巨大的黑色牢籠,把人牢牢地困在這裡,是權力之巔,也是絕對的不自由。
“當然。”西宮鶴影回答,“我生來不願做籠中鳥,你一個月後可一定記得回來。我還得回去盯著太宰治,省得他又想弄點什麼歪心思。”
“若是我回不來怎麼辦?這個世界極度脆弱,一旦崩塌,你也會跟著死去。”
“我是魔術師嘛,魔術師總是會幾個大型逃生魔術的。就當是我生涯裡最有趣的逃生表演吧,從一個世界的崩潰裡逃生。”他整理了一下首領宰的衣服,“快走吧,彆耽擱太久,小心像我一樣落進垃圾堆。”
首領宰被他推了一把,陷入漩渦深處。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西宮鶴影,忽然道:
“其實,我也不一定要去看一眼西宮月昳。”
西宮鶴影一愣。
在首領宰消失前,他笑了:“那就更好啦。有時候我也會苦惱小海王魚塘裡的魚太多怎麼辦,家裡不大,住不起那麼多人。”
“再見,太宰君,祝旅途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