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吃飯!”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色的鸚鵡再度撲上來,直往首領宰的位置衝。這一次,首領宰伸手就將它捉住,精準掐住嘴,把接下來的噪音堵了回去。
被打斷了思考,他真想把這玩意給拿去烤了。
愚蠢的白鳥在他手中掙紮。
如果不是因為交換,西宮鶴影大概率就不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遭遇暗殺。
首領宰過去在零碎的記憶碎片裡看見過相關的信息,他曾經以為,西宮鶴影是因為卷入一個以動物為代號的組織的活動,被當做障礙鏟除掉了。但他早該想到的,在那個世界的時候,那個組織分明沒有那麼強大,理論上危害到西宮鶴影他們的幾率很小。
手中的白色鸚鵡似乎非常容易掉毛,又有幾根雪白的絨羽飄落下來,首領宰被那幾片白色吸引了注意力,一不留神就被它啄了手指。
鳥類的喙有力而尖銳,家養的寵物也仍舊有著攻擊力,霎那間他指腹就出了血。手指血管豐富,暗紅色的血珠一顆接著一顆往外溢,順著手指的弧度滑落。
“!!”鸚鵡終於跑了,撲棱著淩亂的翅膀,還不忘回過頭罵了兩句,“壞!壞!”
整個空間終於安靜下去,或者說隻是恢複了以往的氛圍。
所有的窗都被厚實的黑色幕布遮住,首領宰幾乎沒開燈,僅僅有昏暗的兩三盞壁燈提供僅有的光芒。
他看著自己的右手,深色的血逐漸淌到掌心,在掌心積起一小窪濕潤的紅,沾染到纏了半個手掌的繃帶上去。指腹的傷口不大,沒多久血就不流了,隻有殘留在手掌上的血跡在慢慢乾涸,變成結晶一點點剝落。
首領宰有些愣神,罕見的有些茫然。
使織田作能夠活下去並寫,算是他這一生前半程僅有的一個目標,若非為此,他也不至於逆著自己的本性成為首領,一熬就是四年。現在這個目標已經完成了,甚至連他偶爾興起的想要見一見西宮月昳的念頭,也已經完成了。
未實現的隻有他自己的死亡。
現在,大概也沒有人能攔著他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逃避一切痛苦——可是為什麼如此憋悶呢?
“太宰先生,”辦公室的門又一次被打開了,中島敦被鸚鵡咬著頭發,拖了進來,他苦笑,“打擾了……”
那鸚鵡看著無害,是隻雪白、頭上冠羽淡黃的葵花鸚鵡,站著不動能當擺飾,但日常啄起人來完全能當戰鬥機。並且由於這是某個人冒充首領時所飼養的寵物,大部分的人被鸚鵡欺負時壓根不敢反抗。
“壞!壞!”鸚鵡吱哇亂叫,一路拖著中島敦走到首領宰麵前。
“太宰先生,你怎麼受傷了?!”中島敦終於看見昏暗燈光下首領宰手上的刺目紅色,他忙蹲下去,神色焦急,“我去叫醫生來。”
“已經愈合了。”首領宰漫不經心地一揮手,“罪魁禍首就在你的頭上。”
鸚鵡:“噶!壞!”
中島敦:……
他不知道說什麼,有點慌,很勉強地抬頭窺了一眼首領宰的臉色,試圖為愚蠢鸚鵡開脫:“是屬下管教不力,讓小白亂飛……”
首領宰沒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中島敦感覺,太宰先生並不因為無理取鬨的鸚鵡感到生氣。
就好像他已經不會再厭惡其他任何事了,所能厭惡的隻剩下自己。
他知道一點首領宰和西宮鶴影交換了幾天,去了異世界的事。但並不知道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隻覺得首領宰才離開了幾日,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色都好了很多,仿佛泡在舒適的午間陽光裡曬了一陣,自身終於沾染上被陽光烘烤出來的乾香。
於是一開始對西宮鶴影的質疑也消失了——他之前發現了首領的不對勁,明白首領被人冒充之後差點被憤怒衝昏頭腦,甚至想要衝進辦公室把西宮鶴影叉出去,丟進拷問室把首領宰的信息問出來。怎麼能把首領宰一個人丟到異世界去?他覺得西宮鶴影這個人出現地如此奇怪,行事又像在鋼絲上跳舞,冒險至極,實在沒有辦法提起好感。
好在首領宰如約回來了,他看見了一個比以往更好的太宰先生。
然而,那似乎隻是一種美好的幻影,才過了一日,首領宰又變成了如跳樓那天死氣沉沉的模樣,鳶色的眼瞳裡裝著一汪深不見底的死潭,震懾著其他人,也溺死他自己。
中島敦有些害怕太宰先生再次選擇結束自己。
“敦君。”首領宰疲憊地開口。
“屬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