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在學校不要和同學吵架,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去告訴老師,回來告訴媽媽,千萬彆和人家對著乾,你可打不過人家。”
顧銘夕無語:“媽媽,我不是小學生了,誰會欺負我啊…”
“這可沒準兒,有些孩子可壞了,大院裡的張佳琦,明明比你大2歲,到了初中還老是闖禍呢。”李涵敲一下顧銘夕的腦袋,“放學了記得和倩倩一起坐車回來,會比較安全。唉…就是以後怎麼辦。”
顧銘夕受不了了:“媽媽,你好囉嗦啊,你趕緊回去吧,爸爸還在外麵等你呢,我也要進去了。”
李涵又絮絮叨叨地叮囑了他幾句,才離開了學校。
顧銘夕在教室門口做了個深呼吸,從後門走了進
去。教室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顧銘夕抬頭挺胸,儘量不去注意那些奇怪的目光,他隻是看著龐倩,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身邊。
他抖著肩膀,將書包抖到了課桌上,在椅子上坐下來後,又脫了腳上的人字拖,雙腳擱在桌上,腳趾靈活地整理起了書包。
龐倩偶爾幫他搭一把手,他也沒拒絕,周楠中和汪鬆又回過頭來,平和又友善地看著顧銘夕。顧銘夕對他們微笑,說:“我叫顧銘夕,你們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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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銘夕和龐倩商量以後,決定上下學還是坐公交。
從金材大院到E市一中,騎車需要半個多小時,中間還要過兩座橋。顧銘夕騎車下坡實在太危險,龐倩覺得,不能拿他的命來開玩笑。
開學的頭一個禮拜是軍訓,顧銘夕沒有參加過小學和初中的軍訓,到了高中,他提出參加,班主任戴老師考量了一下,同意了。
大清早,龐倩和顧銘夕就出了門,兩個人穿著迷彩服,背著水壺和飯盒走到公車站,按著大人給他們的指示,擠上了31路公交車。
車上人真多,龐倩差點被擠扁,她推著顧銘夕不停地往裡麵走,終於在後半車廂找了個舒服點兒的位置,兩個人貼著站在一起。
“難道以後每天都要這樣啊。”龐倩抹了把額頭的汗,見顧銘夕也是滿臉小汗珠,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抽了一張幫他擦臉。
顧銘夕的樣子有些不自在,龐倩也不管周圍人亂七八糟的目光,抬頭看車廂裡貼的線路圖,數了數,一共要坐9站。
“要命了。”龐倩想到這樣的生活要持續三年,心都變涼了,說,“顧銘夕,都是你啦,我最討厭擠公交車了,擠三年真會要了我的命,今天訓練結束你得請我吃棒冰補償我!”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開著,顧銘夕默了一會兒,好心地提醒她:“龐龐,你不用擠三年的,我家新房子已經在裝修了,我爸爸說,10月初就能裝完,空兩
個月,12月就能搬家了。
龐倩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他,嘴唇動了幾下子,說:“那以後你怎麼一個人上學啊。”
“坐公交車,把IC卡掛在脖子上,上車刷一下就行。”顧銘夕已經想了辦法,“我家那邊是總站,上車會有座位的,到了市裡再轉車,也隻要再坐3站就行。如果第二輛車很擠,我大不了就走過去。”
“顧銘夕…”龐倩憋了好半天,才說,“以後我不能和你一起做作業了,我要是考試墊底了可怎麼辦。”
顧銘夕想都沒想就給了她回答:“你有不懂的,在學校時,隨時可以來問我。要是不想讓彆人說閒話,那我周末去你家給你講題,當然,得你願意聽才行。”
龐倩笑了起來:“我當然願意的!”
一會兒後,她又說:“顧銘夕,咱倆以後考一個大學吧。”
“嗯?”顧銘夕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眼裡閃出了一絲光彩。
龐倩瞪他:“乾嗎!你不肯啊?”
“不是。”顧銘夕低下頭微笑,“那說好了,可不能反悔。”
龐倩用力地點頭:“絕不反悔。”
軍訓很辛苦,下午時,太陽特彆大,有好幾個學生站軍姿時中暑暈倒。學校怕出事,緊急通知讓所有高一年級的孩子去教室避暑。
戴老師是個年輕的女英語老師,她沒有聽領導的話,而是帶著高一(2)班的學生在操場角落尋了個樹蔭處,圍成一圈席地而坐。
一中操場邊上種了幾棵樹,幾十年來已經長得枝繁葉茂,太陽雖烈,樹蔭下倒也微風習習,降了不少暑氣。
戴老師給班裡同學做了自我介紹,又提出做一個小遊戲,每個同學用英語做一番自我介紹,這個介紹也是與眾不同,除了講明自己的基本情況,還要用一種動物來表現自己。前一個同學介紹,後一個同學翻譯,直至全班都講完。
她是想要借此機會看看班裡學生的英語水平。龐
倩頭都大了,她口語很爛,坐在顧銘夕身邊,簡直恨不得挖個洞鑽到地下去。
戴老師隨便指了一個男生,讓他開頭,男生倒也大方,站起身來,張口就說了起來:“我叫XXX,來自XXX中學,我愛好XX,XX和XX,我覺得我像一隻狗,忠誠,活潑,敏銳…”
他說完後,戴老師點了他身邊的一個女生做翻譯,女生翻完後,又做了自我介紹,能考上重高的孩子成績都不賴,很快就掌握了遊戲規則,一個接一個地說起來。
輪到龐倩時,她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了兩句,就急匆匆地坐了下去。
戴老師手點顧銘夕:“那位同學,你來翻譯。”
顧銘夕覺得為龐倩翻譯真有點丟臉,但還是站了起來:“剛才那位同學說,她叫龐倩,來自源飛中學,她喜歡看書,讀報和遊泳,她覺得自己是一隻螃蟹,因為…她姓龐。”
同學們都笑了起來,龐倩臉都紅透了,低著頭坐在那裡,手指不停地揪著迷彩褲的褲腳。
戴老師用手勢示意大家安靜,笑著說:“那輪到你自我介紹啦。”
顧銘夕點點頭,清清嗓子就說了起來,他說得異常流利,仿佛早已經打好了腹稿。他的語速很快,發音很好聽,龐倩根本就聽不懂,說著說著,她看到戴老師麵上露出了溫柔的笑。
顧銘夕說完了,戴老師指著汪鬆說:“同學,你來翻譯一下。”
汪鬆傻眼了,摸摸腦袋:“老師,我沒聽懂…我隻知道他叫顧銘夕,來自源飛中學,其他的就…”
“沒關係。”戴老師又問了一個女生,“你能翻譯嗎?”
女生也紅著臉搖搖頭。
戴老師問:“有哪位同學可以翻譯的?”
“我試試吧。”一個清脆的女聲響了起來,顧銘夕回頭看去,一個小個子、戴眼鏡的短發女生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她長一張瓜子臉,樣子很文氣。
她對著顧銘夕笑了笑,大聲地翻譯起來:
“我覺得我是一隻鴕鳥,並不是‘鴕鳥心態’裡
那隻自欺欺人的鴕鳥,會在敵人靠近時,把腦袋埋在沙土下,以為自己看不見敵人,敵人也看不見它。我認為自己是隻鴕鳥,是因為,鴕鳥是世界上現存的最大鳥類,它的翅膀已經退化,所以不能飛。但是,鴕鳥有一雙很強壯的腿,它跑動的速度很快,腿部力量也很大,甚至可以用來抵禦比它強壯許多的天敵。我像鴕鳥一樣,我也沒有翅膀,做事都要靠兩隻腳,但那又怎樣,鴕鳥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鳥,我相信自己也能成為一個強大的人。”
說完以後,她看了一眼顧銘夕,又看向了戴老師:“老師,我翻譯完了,不知道翻得對不對。”
戴老師說:“那就要問顧銘夕同學啦。”
顧銘夕的臉色有些白,眼神深沉如海,他“嗯”了一聲就坐了下來。
女生站在那裡,微微地笑著。
龐倩拉拉他的空袖子,湊到他耳邊問:“她都翻對了?”
“嗯…”
“你…你自我介紹說這些乾什麼啊。”
顧銘夕皺起眉,也湊到她耳邊:“我以為沒人會聽懂的,很多單詞初中裡從來沒學過,這是我自己以前寫過的一篇英語日記,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聽得懂。”
這時,那個短發女孩已經做起了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肖鬱靜,我來自E市五中,初一之前,我是在南非長大的。我爸爸是一個動物學家,現在在E市動物園工作,小學時,我家養了好多隻鴕鳥當寵物…”
顧銘夕:“…”
龐倩又拉拉他袖子:“她說什麼呢?她是不是也說到鴕鳥了?”
顧銘夕聽得聚精會神、咬牙切齒:“彆吵!”
龐倩往他腰上一擰,聲音低低的:“顧銘夕,你敢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