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近鄉情怯(1 / 2)

我的鴕鳥先生 含胭 10547 字 9個月前

周一,龐倩又一次來到童之花小學時,發現學校的氣氛和寧靜、悠閒的周末截然不同了。

學校裡都是孩子,下課時,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在操場上瘋玩,看衣著打扮,絕大部分都是家境普通的孩子。上課鈴一響,他們就奔回了教室,站在操場上,也能聽到兩層樓的教學樓裡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龐倩站在窗外看顧銘夕上課。

她站在教室的後門外,孩子們都沒有注意到她,正拿著課本跟著顧銘夕大聲地朗讀英語。顧銘夕站在講台上領讀,抬起頭來時看到了龐倩,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又認真地讀起了課文。

龐倩抱著手臂靜靜地看他,她想起她和他的最後一次見麵,六年前,在上海,那應該是顧銘夕最落魄的一段時光,龐倩偶爾會記起,當時的顧銘夕看著她時,眼神裡似乎有一絲訣彆的氣息。

時光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跡,現在的顧銘夕,身在海南熾烈的陽光下,膚色偏深,身體結實而健康。他的頭發剪得很乾淨,脖子後麵剃得光光的,被劉海遮著的眉毛下,是一雙沉靜內斂的眼睛。

他有一張輪廓鮮明的臉龐,很男人,很英氣,但臉上總是露著溫和的笑。他從來不會介意旁人異樣的目光,更不會帶給彆人壓迫感,他會很自然地請人幫忙,比如讓出租車司機從他口袋裡掏錢找錢,或是請同事幫他把英語課需要的錄音機提進教室。

和學生時代不同,如今的顧銘夕,沒有一件衣服是名牌,腳上一年四季都是人字拖,但是他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得很乾淨。他把英語書攤開在講台上,翻頁時就彎腰低頭,用唇舌配合。他專注地講著課,偶爾需要寫板書,就用右腳夾著粉筆,高高地抬著腿,在黑板上快速且清晰地書寫。

這樣的姿勢很怪異,但是班裡的學生們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從左往右寫板書時,顧銘夕的身體要移動,有時候他會懶得放下右腳,乾脆就用左腿小跳一下。他跳動的時候,肩下的襯衫袖子就晃蕩一下,教室外的龐倩,一顆心也跟著狠狠地跳一下。

紀秀兒抱著課本站在了龐倩身邊,她小聲地喊她:“龐小姐。”

龐倩回過頭來,紀秀兒衝著她笑了一下,說:“龐小姐,顧老師是不是快要回E市了?”

龐倩張張嘴,最後無聲地點了點頭。

紀秀兒望向教室裡的顧銘夕,說:“他是該回去了,你知道麼,我來這裡一年了,從沒見過顧老師像這幾天這麼開心的。”

龐倩:“…”

“我大概,是《我的螃蟹小姐》的第一個讀者。”紀秀兒說,“他一邊畫,我一邊看,那時候我問他,真的有螃蟹小姐存在嗎?顧老師隻是笑,說,不知道啊,也許,每個男孩心裡都有一個螃蟹小姐,而每個女孩的記憶裡,都會有一個鴕鳥先生。有時候,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她拚命忍著眼淚,說:“我真羨慕你,可以找回你的鴕鳥先生,我也替顧老師高興,他終於苦儘甘來了。”

下課鈴響了,龐倩走進了教室,一堆六年級的孩子圍在顧銘夕身邊問問題。他耐心地給他們講著,終於有人發現了龐倩,一個個都喊了起來:“顧老師!這是你的女朋友嗎?”

龐倩幫顧銘夕拿起了錄音機和課本、教案,顧銘夕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對學生們說:“沒錯,這是老師的女朋友。”

有幾個靈光的孩子爭先恐後地喊起來:“顧師母好!”

龐倩差點笑瘋。

龐倩留在了三亞,和顧銘夕、豆豆一起度過了新年。她每天都泡在學校,顧銘夕去上課,她就在他的宿舍看電視,偶爾用他的電腦上網,遠程處理一些工作。

中午時,龐倩會跟著顧銘夕吃教工盒飯,很簡陋的菜,但龐倩一點也不在乎。顧銘夕總是把自己飯盒裡的肉夾給她,龐倩也不拒絕,都大口大口地吃到了嘴裡,這時候,顧銘夕臉上就會露出欣慰的笑。

元旦假期,顧銘夕終於空了一些,帶著龐倩和豆豆出去玩了兩天。

他們去了蜈支洲島、天涯海角,還去南山寺觀海上觀音,晚上則回到顧銘夕位於三亞灣的家中吃海鮮。

儘管多了豆豆這麼一個超大瓦數的電燈泡,龐倩依舊覺得很開心。這是她與顧銘夕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約會,她放任自己膩在他的身邊,時不時地就攬著他的腰與他擁在一起。

戀愛的滋味是那麼美妙,顧銘夕身上的體溫,他的眼神,他的笑容,還有他的氣息,每一樣都令龐倩癡迷不已。三亞的海邊是浪漫的愛情聖地,龐倩與顧銘夕並肩在淺淺的海水中散步,情緒來了,她踮起腳尖,仰起臉頰,便會享受到他深情繾綣的一個吻。

豆豆蒙著自己的眼睛在邊上撒歡,一邊叫著“顧老師

羞羞羞!我不看我不看!”一邊,他還是會從手指縫裡偷偷地看那兩個親密無間的身影。

元旦以後,每個公司都進入了年終衝刺階段,嘉來投資也不例外。哪怕龐倩是在休假,業務電話還是一個接一個地過來。

顧銘夕時常會聽到龐倩接電話,有時候是和領導,有時候是和同事、下屬,有時候是和客戶。

她說的工作上的事情,顧銘夕聽了個一知半解,有時候,龐倩會用全英文和歐洲或香港的客戶溝通,她的英語很流利,發音很好聽,大概是夾雜了太多金融行業的專業術語,顧銘夕很仔細地聽也聽不懂。

顧銘夕發現,彆看龐倩平時嘻嘻哈哈,沒心沒肺,但是一接起工作電話來,她整個人都變了樣。對待客戶時,她聲音細軟,語氣溫和而有禮貌,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對待下屬時,她言簡意賅,甚至有些嚴厲、冷酷。對待領導時,她又換了另一副模樣。

“領導…”龐倩趴在顧銘夕的床上,對著電話抱怨,“我在放假呢,我和我男朋友好久沒見麵了,你就不能幫我頂一下呀,說了兩個星期的假,我1月8號就回來了…我知道年底很忙…好吧好吧,那我儘量早幾天回來。”

掛下電話,龐倩抬頭看坐在床沿邊的顧銘夕,抱歉地

說:“對不起,公司裡比較忙,我大概要提前幾天回去了。”

顧銘夕搖頭:“沒關係的,工作要緊。你看,你過來這麼多天,我也沒怎麼陪你出去玩,都讓你在學校裡待著,你該無聊了吧。”

龐倩撲到他身上抱著他,說:“才不無聊呢,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龐倩和顧銘夕一起去海邊散步。

童之花小學附近有一片海,海邊有一片棕櫚林,隻是這裡位置偏僻,沒有開發成景區。

海邊的沙灘並不細膩,顧銘夕和龐倩肩並肩地在海邊散步,周圍沒有人,他們的耳邊隻有海浪撞擊礁石的聲音,還有海風的呼呼聲。

遠離了鋼筋水泥的城市,這裡的生活簡單純粹,龐倩似乎可以體會到顧銘夕的心情,這些天,他很少和她講到這些年來的艱辛,講得最多的,是他到了三亞後,感受到的快樂。

顧銘夕會講到他班裡的學生,一個個如數家珍。童之花小學是一所希望小學,學校的硬件設施和軟件師資都比不過公辦小學,所以入讀的多是外來務工子女和附近一些家境困難的小孩。

顧銘夕告訴龐倩,他覺得,對這些小孩來說,念書是改變他們命運最公平、最合理的一條路,所以,他很認真地投入到教學工作中,從來不會懈怠。

“我一直以為你在讀研。”顧銘夕說,“龐龐,你後來為什麼沒有去讀研?”

龐倩瞅瞅他:“我的工作很忙,項目一個接一個,我要是和領導說辭職去念書,估計他會殺了我。”

她把自己和鄒立文的關係說給顧銘夕聽,從上海到E市,鄒立文教了龐倩許多東西,金融危機時,要不是他,那時還是菜鳥的龐倩估計就要失業了。

龐倩笑著說:“其實有時候,我會覺得我領導和你有點像,跟著他,我心裡特彆踏實。要不是他這個人冷冰冰的,和你給我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我真有可能喜歡上他呢。”

顧銘夕眯著眼睛看她,問:“我給你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就是…”龐倩在他麵前仰起臉龐,笑道,“你每天都在我身邊晃啊晃的時候,我不覺得你有什麼特彆的,有時候還會覺得你煩。但是後來,當你不在我身邊了,我才知道,我再也找不到一個人,會像你這樣好的了。”

她輕柔地抱著他,說:“顧銘夕,你把我寵壞了你知

道麼,你寵了我這麼多年,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卻發現,不會有彆人這樣來寵我了。”

顧銘夕站在沙灘上,他身邊的海麵溫柔寧靜。波浪輕吻著礁石,海風拂動著他們耳邊的發。天上懸著一彎冷月,白色的月光在深黯的海麵上投下了一抹狹長的光影,那光影隨著淺浪顫動著,一閃一閃地猶如銀鱗。

遠處有一座燈塔,紅色的探照光打在海麵上,給遠航的船隻帶來回家的希望。顧銘夕一動不動地看著那燈塔,海風吹起了他襯衫的空衣袖,他沒有說話,心裡卻給了龐倩一個回答。

——是啊,龐龐,我也不可能再這樣子去寵另一個姑娘了。

元旦以後過了三天,龐倩提前結束假期,依依不舍地告彆了顧銘夕,飛回E市繼續繁忙的工作。

她把顧銘夕的消息帶給了父母親,並告訴他們,顧銘夕會回E市過年,龐水生很高興,金愛華卻是悶悶不樂的。

和龐倩一起去散步時,金愛華問女兒:“銘夕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小學老師。”龐倩回答,“教英語,數學和美術。”

“有編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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