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夕帶著行李住進了龐倩家,睡客房,龐倩則辦理了離職手續,徹底地變成了一個無業遊民。
她每天開車載著顧銘夕去各個家具市場、家電賣場轉悠,陸陸續續地為新房添置起了各種家具家電。幾乎每天都有貨車來送貨上門,龐倩和顧銘夕看著原本空蕩蕩的房間漸漸的多了大床、床頭櫃、衣櫃、梳妝台…炎熱的夏天,新房裡還沒裝空調,兩個人成天汗流浹背地待在房子裡,東摸摸西弄弄,仿佛一點也不覺得熱,一點也不覺得累,心裡有的隻是濃濃的滿足。
床墊送到的時候,龐倩興奮得要命,張開雙臂呈大字型仰躺了下去,柔軟的床墊將她彈了起來,她樂此不疲地倒了好幾次,才拉著顧銘夕在床上打起滾來。
“我們的家,我們的房間,我們的床。”她抱著他的脖子,細密地吻他,“還有我的男人。”
“嗯。”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她唇上的芬芳。
她突然說:“顧銘夕,咱倆結婚吧。”
他驀地睜開了眼睛,眼底閃起了光,哪知她又皺起了鼻子,搖頭說:“不行不行,還是得等考完試再說。”
顧銘夕:“…”
為了買新房子裡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龐倩開車帶顧銘夕跑了一趟上海宜家,足足選購了一天,把一輛小車塞得滿滿當當。臨走前,她約吳飛雁、楊璐和薛雯雯吃飯,說要把男朋友介紹給她們,可是來赴約的隻有吳飛雁和薛雯雯。
兩個室友之前已經聽說了龐倩男朋友略有些特殊,但看到顧銘夕後還是很驚訝,不過她們很快就調整了狀態,幾個人一起開心地吃了一頓飯。
吃著吃著,龐倩埋怨起來:“我難得回一趟上海,璐璐怎麼都不賞臉呀。”
吳飛雁和薛雯雯對視一眼,吳飛雁告訴了龐倩一個消息:楊璐和盛峰分手了。
“怎麼會?”龐倩驚訝極了,“我走的時候和璐璐、盛峰一起吃飯,他倆還說打算等盛峰研究生畢業
就買房結婚了。去年我和璐璐通電話,他倆還好好的呀,她和我說盛峰簽了中信銀行,工作挺不錯的。”
“還不是為了一套房子。”吳飛雁歎氣,“盛峰在E市的房子是他爸爸媽媽的名字,很早就為他結婚準備的,麵積不大,璐璐家裡人就提出讓他們賣了那套小房子,房款做首付在上海買大點兒的新房,璐璐家裡負擔裝修和買車,以後兩個人一起按揭。”
龐倩說:“這樣挺好的呀。”
薛雯雯說:“問題是盛峰家裡人不答應,說是就算要在上海買房子也隻能寫盛峰一個人的名字,不能加璐璐的名字。”
“啊?”龐倩急問,“那盛峰怎麼說?”
吳飛雁說:“關鍵就是盛峰的態度呀,按照璐璐說的,他似乎是同意父母的意見。璐璐那時候做得特彆絕,直接就說了分手,後來盛峰好像突然醒悟了似的,回頭追她,說願意買房寫她的名字,但是璐璐已經心冷了。”
龐倩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心裡一片悵然。
薛雯雯說:“螃蟹,你不要為璐璐擔心,她現在
有新男朋友了,好像是個外企高管,璐璐自己工作也不錯,我上次和她逛街,看她一點事都沒有。”
“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呢。”吳飛雁說,“你瞧,螃蟹叫她吃飯,她就不肯來,因為螃蟹一定會問到盛峰,璐璐心裡肯定是有些難過的。”
三個女人聊這些的時候,顧銘夕一直沒插嘴。直到開車回程時,兩個人才在車上聊起這個話題。
龐倩有些遺憾地說:“盛峰和楊璐談了五年多的戀愛呀,怎麼彼此之間還會這麼不信任呢?我看汪鬆和曉燕就沒有這些問題啊,還有我和你。”
顧銘夕語氣平靜地回答她:“龐龐,其實信任是個很奢侈的詞,尤其他們身後都還有父母親戚,人多嘴雜,誰都不想讓自己的小孩吃虧。戀愛談到後麵,談婚論嫁,不可避免地會說到這些世俗的東西,而這些事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談得多了,肯定傷感情。”
龐倩問:“你覺得盛峰和楊璐的事,是誰不對?”
顧銘夕想了想,說:“無所謂誰對誰不對,不過
從我個人來說,我一直覺得,男人應該更大度一些。女人嫁男人,並不是為了貪他的房子,女人要求有一間房,其實不過是想要有一個家的保障。”
龐倩笑了:“我突然覺得我很幸運。”
“哪裡幸運?”他扭頭問。
“我似乎撿到了一個寶。”她笑嘻嘻地說,“顧銘夕你知道麼,我和你在一起,以前,現在,我似乎從沒有為這些事煩惱過。之前我媽媽說到買房的事,我真的覺得她好煩,一點兒也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可操心的。我想,如果我是楊璐,我足夠愛盛峰的話,我就會和他說,E市的房子不用賣,咱倆就一起存錢在上海買房,買不起就租,有什麼大不了的呀。”
顧銘夕笑著看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他想,其實他也很幸運,也撿到了一個寶。
7月底,徐雙華飛到了E市,陪著顧銘夕去了一個畫室,畫室其實是一個培訓學校,學生都是封閉式住校培訓,為了備戰第二年的各種美術類統考、校考。
學校的校長就是徐雙華的好朋友,姓柯,是一位
資深的美院老師,主講素描。柯老師又找來了教色彩和速寫的老師,現場讓顧銘夕畫了張速寫,幾個老師研究了一下,一致認為,顧銘夕通過本科線是不成問題的。但是前提是,他得玩兒命似的練習。
顧銘夕由此開始了備考生涯,他身體情況特殊,不用住校,每天早上,龐倩開車送他去學校練畫,傍晚再去把他接回來,晚上,他則在家裡複習高中文化課。
龐倩參加了一個考研培訓班,每天白天也要去上課,晚上就和顧銘夕一起複習、做題。
兩個人都脫離學習許多年,一開始實在是有些不習慣,尤其是龐倩,對著高數題還沒出半小時,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顧銘夕看著她直搖頭,讓她睡了一會兒後才把她叫醒,龐倩揉著眼睛說:“我覺得這些高數題比我工作時那些報表討厭多了。”
顧銘夕忍不住露出一張苦瓜臉:“那你來試試做高中物理題。”
龐倩樂得哈哈地笑:“顧銘夕,你也有今天!”
他們一起背誦英語,約定時間,比賽,時間到了就背給對方聽,輸了的人要受懲罰。龐倩輸了要幫顧銘夕做按摩,顧銘夕輸了,要給龐倩唱個歌。
大部分時間都是龐倩輸,她心甘情願地為他拍腿、按背,顧銘夕已經很久沒有那麼高強度地練畫了,而且是純粹為了應試。每天回家,他都覺得自己腰酸腿疼肌肉僵,連著腳趾都有些麻了,龐倩就把他的腳擱在自己腿上,一個腳趾、一個腳趾地揉捏按摩。
“這些天有沒有腳抽筋?”她問他,“不許說謊!”
顧銘夕愣了一下,垂下眼眸點了點頭:“有過,不過沒辦法的。”
“你畫一會兒就休息一下啊。”
“考試時間有規定,哪裡能隨便休息。”他微笑,“龐龐,熬一熬就過去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你不要擔心。”
每一個夜晚,他們都待在龐倩的房間裡,龐倩坐在寫字台前,顧銘夕則坐在一把椅子上,麵前是一張低矮的茶幾。房間裡很安靜,隻能聽到落筆的沙沙聲
和翻書頁的聲響,有時候,顧銘夕會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看著龐倩的側影,她左手托著腮,右手拿筆在紙上演算,有時似乎碰到了難題,她會咬起筆頭發一會兒呆,然後翻一翻教材,繼續做下去。
她穿著寬鬆的家居睡衣,長頭發綁了個亂糟糟的衝天辮,台燈的光亮映著她不施脂粉的臉龐,顧銘夕看到她纖細光潔的頸項,還有那長長的睫毛,翹起的小鼻子,微微嘟著的嘴唇,一瞬間心裡會產生錯覺。
這多麼像是很多年前,他們每天一起做作業時的情景。
龐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轉過頭來微微一笑,接著就擱下筆走了過來。
當她的吻落在他的唇上、手臂繞上他的脖子時,顧銘夕才明白,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傻乎乎的小女孩了。
這一年的七夕,是顧銘夕27歲的生日,壽星公不想出去吃飯,自告奮勇要為龐倩的爸媽燒一頓飯。金愛華表示懷疑,龐倩攬著她的肩說:“媽,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他搞得定的。”
龐倩陪著顧銘夕去買菜,去了超市,又去了菜場,最後居然還去了挺遠的水產批發市場。顧銘夕很用心地挑選了許多食材,龐倩在邊上偷偷地笑,想著這毛腳女婿是想在丈人丈母娘麵前“露一腳”了。
顧銘夕在廚房裡忙活時,龐倩一直在給他打下手,金愛華實在不放心,偷偷地過來看,看到顧銘夕坐在椅子上,砧板放在地上,他低著頭右腳夾著菜刀專心切菜,嚇得金愛華心臟病都要出來了。
她罵自己的女兒:“倩倩,你怎麼也不幫幫忙的!萬一銘夕切到腳趾頭怎麼辦?平時叫你學做菜你說工作忙,現在辭職了你總好學了咯!”
顧銘夕笑道:“阿姨,沒事的,我可以做的,叫龐龐切菜我都不放心呢。”
顧銘夕在龐倩的幫助下搗鼓了六菜一湯——清蒸梭子蟹、炸麵包屑蝴蝶蝦、洋蔥炒牛肉、香腸茭白毛豆丁、筍乾絲瓜、醬烤茄子、番茄豆腐湯。金愛華和龐水生看著琳琅滿目的一桌子,著實是驚到了,他們知道自己女兒的爛水平,明白這一桌子菜都是顧銘夕一個人張羅的。
金愛華看著那碗炒丁,問:“銘夕啊,這都是你切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