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isy笑嘻嘻地說:“是和你那個在北京的英俊男朋友視頻嗎?”
我失笑:“Martin不是我男朋友。”
“拜托,他到我們這裡看你都好幾回了。”
“真遺憾,我和他之間產生不了化學反應。”我帶上包,圍著圍巾和她們一起出門,鎖門時,我說,“況且,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12月的紐約如E市一般寒冷,或許還要更冷一些。
我迎著寒風走去停車場,開車回到家,第一件事,我先收拾我的貓。
這隻貓是我撿來的,黃白相間,沒什麼品種,我給它取名叫阿喵,是個中文名,所以對著它時,我會說中文,美國貓阿喵適應得很好,它已經熟練掌握了一門外語。
我一個人住在學校附近的一幢小公寓裡,房子是買下來的,因為我打算久居。我研究的課題也許需要花費我很
長的一段時間,令我沒有辦法像我的父母那樣可以東跑西逛。我爸爸是一個動物學家,我媽媽是個獸醫,他們跑的地方很窮很偏僻,經常會碰到危險的事。我曾經也很向往那樣的生活,但是如今的我,卻必須待在這世界上科技最發達的國家,為人類智能假肢的發展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
我給自己弄了一碗炸醬麵配蔬菜湯做晚餐,吃完後,我放了一缸水,泡了個熱水澡,換上舒適的睡衣,早早地鑽進了被窩裡。
我又看了一遍《我的螃蟹小姐》,看完後,我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坐在床上給謝益發了一封郵件。
我說,禮物我收到了,謝謝。
Skype上立刻跳出了他的通話請求,我接受了。
“我剛到辦公室。”謝益的聲音很爽朗,“你在乾嗎?”
“我剛到床上。”我說,“對了,這幾年他在哪兒?”
他知道我說的是誰,立刻回答:“三亞,海南三亞。”
“哦…”我心中了然,那是個溫暖的地方,而他,最討厭寒冷的冬天。
“螃蟹過幾天會去見他。”謝益說,“我們打算給他一份聖誕驚喜。”
他一定會很高興的,我想。
“真不錯。”我又問,“你最近好嗎?”
“就是老樣子,你呢?”
“也是老樣子,工作很忙。”
“明年你回來過年嗎?”
我想了想:“怎麼說?”
“螃蟹估計會帶顧銘夕回來過年,如果你能回來,大家可以聚一下。”
“我不確定。”我說,“到時候再說吧。”
謝益突然說:“Jodie,你就沒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我眼珠子一轉:“你和你女朋友交往得如何?”
“分手了。”他很快地回答。
我無言以對。
有無數的人問過我,Jodie,你為什麼不接受Martin。或者是,肖鬱靜,你為什麼不接受謝益?
他們之所以會那麼問,是因為,謝益實在太完美了。
完美得幾乎找不出一點瑕疵。
有一次,我問他,謝益,如果要你用一種動物來形容
自己,你會選擇什麼?
他說,鷹。
《我的螃蟹小姐》裡有兩個重要的配角,一個是羚羊小姐,就是我,另一個,卻是孔雀先生。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顧銘夕對謝益善意的調侃,但是我覺得,不管是鷹,還是孔雀,都無法確切地比喻謝益。
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有著奪目的外表和優越的家境,更難能可貴的是,他身上並沒有富家公子慣有的驕縱之氣。他學習很努力,工作也很努力,如果非要說他的缺點,那大概就是在某些人看來,他有一點兒隨心所欲。
謝益從不會勉強自己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這一點,我和他很像。
但是我和他不一樣的地方是,他會拚了命地去做他想要做的事,而我,卻會在權衡以後,選擇前進或是後退。
這就是我拒絕他的理由。
他很好,但是,我不愛他。
阿喵輕輕地跳上了我的床,對著筆記本電腦“喵嗚”了一聲,我打了個哈欠,說:“謝益,我想睡了。”
躺在床上,阿喵靜靜地伏在我身邊,我對它很寬容,它想要和我一起睡,我就不會趕它下床。
手撫著阿喵毛茸茸的身體,它似乎很舒服,懶洋洋地
“喵喵”了幾聲。我在漆黑的房間裡毫無睡意,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第一次見到顧銘夕,是開學的第一天,教室後排有一張奇怪的組合課桌,一半正常高度,一半卻是矮矮的。
我和其他同學一樣好奇,不知道這張桌子存在的理由,一直到顧銘夕走進了教室。
那個男孩長著一雙小鹿斑比似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珠子,有著清透、純淨、平和的眼神。他並沒有畏懼班裡同學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隻是身姿筆挺地向著那張特殊的桌子走去。
桌子後麵已經坐了一個女孩,紮一把馬尾辮,有一張笑嘻嘻的臉。男孩走到桌子邊,肩膀一抖,他肩上的書包就掉到了課桌上,然後他坐了下來,脫了腳上的鞋,把兩隻腳都擱到了桌上。
他垂著頭,很自然地用雙腳整理著書包,兩截空空的衣袖在身邊晃來晃去。他偶爾和身邊的女孩說幾句話,我悄悄地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回過了頭來。
軍訓的時候,我記住了他的名字。
顧銘夕。
Mr.Ostrich